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0-1-7 1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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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禅人 于 2013-10-21 14:4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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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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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八点,透过檐边黄灯照出的湿晕,可以望见四合院里密密的雨坠和上方铅灰的天空。没有闪电,只有不绝的雨声笼罩着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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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这样的雨天,真像小时候开学的秋雨,一下就是一周,常常枕着雨声就睡着了。”我对老简说。“巴山夜雨涨秋池,华西秋雨不知道下出了多少骚客!”他说笑道,“你父母暑假来北京了吧?”。“恩,他们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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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坐在边廊上。饭已毕,每人5升的黑啤还悠悠喝着。这个隐蔽的四合院前些年改装成饭馆,从没像今天这样稀稀落落。雨夜中光影寥落,水汽迷蒙,我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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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简是三年前在一次无聊的部委论坛上认识的。我们刚好邻座,会场上聊得投机,提早退场去喝了顿热烈的小酒,就成了朋友。几个月总能约着聚一次,单纯的吃饭闲聊。我很迷惑,有些人遇过一次便难忘,有些人见过很多面却记不得。9 n2 U* B+ r% H( i' i5 F# p' p
) C( G6 D" h) Q5 m( p& w9 O) }“最近老想辞职,工作没干劲。不过我又没真正想明白到底想干什么?真希望像你一样很早就有志向。”我厌恶抱怨,觉得那是弱者的呻吟。懦弱之人常有种奇怪的自负,老觉得自嘲就足以预示他还有明智刚健的希望。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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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简笑了:“你是不是又扯到人生的终极意义了。记得你说过高三去问班主任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然后他告诉你是为人民服务。这答案不差呢。意义这词实在无聊。非要说,存在本身不是意义?如何存在就是意义?”4 p1 ~; {) z7 l& b7 k1 O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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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说意义没有意思。但存在的无力感有时挺烦人。我有时对壮丽的自然、四季的更替都会莫名感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感受到原始的美。有时想起被火山灰覆盖的庞贝人、被秦军坑杀的赵国青年就无限伤感,他们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这样凋零吗?对浩瀚宇宙而言,一个人的几十年和一条鱼在河里摆一下尾有何区别?再一想,这宇宙说不定也只是其他生命形式的一个正在发育的细胞。我实在不能相信宗教也在这儿,拟人化的神太可笑了。”4 g& O G-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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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一句,人的渺小、生命的虚无,自古以来感同身受的人无数。你还是理性太少感性过多。我只问你,你怕死吗?”老简严肃地看着我。. F) n- d; {7 U1 _ z. o9 N0 {
, {8 Q8 L" p; T“怕。虽然知道必死无疑,但我偶尔担心睡着后就再也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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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Q: g: K! i“你没说透,你怕死其实是你不甘心现在就死,你总觉得这一辈子还可以干些什么吧。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生命并不虚无就在于你能感知到你的存在。你不是喜欢数码产品吗?活着至少能体验到这个文明更多的新创造,对不对?有欲望是大好事,它让你有生命活力。你没想着结婚?和老婆相依为命会踏实很多的,有孩子就更好了,你会感觉到一种真正活着的责任。”老简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 M: @7 c! P0 {$ l4 K. e!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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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发现要是三十了还没结婚,人就会认为你不是性取向异常就是性功能够呛。你知道我根本不怎么在乎别人如何看我。但问题在于我好像失去了爱的能力。婚姻可以没有爱情,但我自私,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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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_' R3 N( ]7 u' U9 }“人人都有爱的能力,你恐怕对人和事的热情太少了。我不觉得你天性凉薄,你只是沉迷在孤独和敏感里太长时间了。”老简好像在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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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7 T O5 |7 B- S* w“可能是吧。不过我仍然相信生命里爱是美好珍贵的东西。它就像诗人说的the fire of life,能温暖人。”6 _+ d( L/ m* d
9 r9 W3 T6 _, P( g+ a5 w. |# |“你离ready to depart还早呢。说到辞职,实在不想干,哥劝你还是骑驴找马。财务独立是其他自由的前提。我们人的命太好了,你变成一条被钓的鱼或者被射穿的野猪试试?生存就是这样残酷,很多生命体的幸福就在于多活一天而已。你要理性。虽说任何东西都会烟消云散,但你得面对今天。你难道不想在精神和物质上活得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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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l( s9 ]; U“当然也想,所以我特别理解并且羡慕那些专心想出人头地的同学和朋友。但我好像对成功总缺乏该有的热情。也许是懦弱吧,为缺乏斗志和勤奋找一个苦逼的借口。但我似乎的确觉得名利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我所想要的明白和意义,用语言描述大概是自我肯定。对,是在思想上的自我肯定。晕,这又回去了,我连自己这一生真正喜欢做什么都没搞清楚,又怎么能真正的自我肯定呢?”+ Z; q" a* E3 p) u( S7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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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觉得你还没有真正经历过苦难,这种清楚是奢侈的,不是你理所当然就该得到。人生的选择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就像你说的,你需要自我肯定。可不是干上喜欢干的后才会有肯定,而往往是成就了才会喜欢。活一天,过得不荒废也不自愧,不能肯定自己吗?你看今天这么大的雨,你我吃饭聊天。你觉得糟蹋生命了吗?没吧。人生总是稍纵即逝的,既然你幸运的有了,那就在当下全力以赴。不清楚内心的追求是遗憾,但是你不能以此为借口不承担已经需要你承担的。男人要活得像个太阳,发出自己的光和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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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着,四周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潺潺,院子里泥土的气息浮上来。我有些醉了,话又密又长却记不清。5 Q: k, E% X, L' c3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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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雨夜是去年的7月21日,北京下了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大的暴雨,死亡79人。最后我赶上城铁末班车回到家,脑子又晕又热,迷糊着吃了每天的赛乐特和阿普唑仑后,枕着雨声睡着了。一夜无梦。, F8 k* d: [3 A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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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已经中午。我把4年前从四川老家带回来的楠木骨灰盒抱到阳台上,默默的坐了一下午。那天的阳光很温暖,我和空调室外机上的麻雀对视了很久,笑了,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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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O/ K" M* l' l. f4 y! e; i献给2012年7月21日。) \! S* A" v. B"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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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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