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居生活小记之考驾照（上）

南方有嘉木

我和驾照八字不和，真的。

我在北京的时候，阿壳和公婆都太紧张我，觉得我眼神和方向感都不好，谁都不让我开车。等到我要出国实在没办法了，找了个天津市的十佳司机张大哥，把我送到天津，说练个三天车，应该能行，因为当年阿壳学开车，也是张大哥先带了三天，效果很好。

我第一天到天津已经下午三点多，装模作样地练了一会就歇了，觉得反正还有时间吗。第二天上午早早起了，张大哥好心带我去一个路边摊吃早饭，说那个路边摊做的东西非常美味，人人喜爱。我们去的时候也确是如此，很多人，坐在路边的小方桌边，吃得热火朝天。我爱吃路边摊，于是不客气吃了一堆早点儿。结果到了练车场，还没把方向盘摸热乎，就开始上吐下泻发高烧。立即上医院挂急诊，开始打点滴。一直到半夜高烧才下去，害得张大哥一家人仰马翻，嫂子在医院里陪了我一个晚上。公婆也说，别练了，赶紧回来养着吧。于是第三天张大哥找了辆大吉普，直接把我裹在一毛毯里，送回北京了事。

然后就来美国读书。开学前就到了，先去阿壳那待着，阿壳说赶紧把驾照考了吧，于是兴冲冲地去当地驾照管理局准备笔考，交钱测视力，结果人一看我的身份文件说，你不在我们这州读书，不是我们这州的居民，不能在我们这考试！

于是等到开学，阿壳开车送我到了洛杉矶，帮我租好了房子，然后把车子给我留下。我先去考了个笔试，满分通过，然后找了个华人教练每周末教我开车。


第一次路考，天还麻麻亮就从家里出发了，先在考试路线上开了三圈，然后等到考官上班。我是当天第一个考生，还是蛮紧张的，转弯的时候，让我左拐，我那时候有点儿左右不分，非常顽固地打了右灯。考官提醒我错了，我迷惑半天才反映过来。结果，扣了16分（允许扣15分），没过。考官说，其实你开得还行，就是还紧张，再多练练就好了。

第二次路考，并线时害怕，踩刹车减速，被直接fail掉。

第三次路考，倒车时开上了路沿，被直接fail掉。

第三次路考的时候，教练都以为我肯定能过的了，我去考试，他还跑去买午饭，说请我吃午饭庆祝一下。结果我开回来，没过。教练都呆掉，说我砸了他的招牌。我那时候蛮娇气，在回家的车上打电话给阿壳哭诉，阿壳哄了我半天（晚上还打电话唱张悬的《宝贝》来哄我睡觉），结果我被教练批太大小姐。

三次路考没过，要重新考笔试，我当时被打击得心灰意冷，情愿每天上午六点起床，倒两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去上学，也不愿意再去考驾照，于是就把驾照的事情暂时搁下。

当然，我也没那么遵纪守法，那半年其间还发生了我当时的室友在研究室意外流产，我无照飞车开去医院照顾她；又有同学的父母来美国探亲，我无照驾车带老人家去shopping mall购物等违法事件无数。

到下学期，不想搭公交了，于是直接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间，也就是在这时认识了亦嘉。

等要毕业，觉得没有驾照还是不行，于是又去考了一次笔试，约了第四次路考。开车上路还没五分钟，就被考官要求开回去。我还傻乎乎地以为让我过了呢，结果考官说，你开得太慢，too dangerous，FAIL AGAIN!

到这地步，事实已经证明我就是个典型的高分低能，连阿壳也不敢让我再去考驾照了，于是把车卖了。我在旧金山的时候，每天就乘公交车上下班。又买了个自行车，周末就骑自行车去买菜或泡公立图书馆，也还行。后来又去东岸，地铁系统很发达，我就干脆想都不想驾照这事儿了。

南方有嘉木

屯居生活小记之考驾照（中）

去年搬来休斯顿，考驾照这事不得不重新提上日程。一开始，我也不着急，我和同事们住一个小区，每天都他们接我上下班，我那时心脏不大好，身体很弱，一上车就霸着后车位躺着睡觉，而且还真是一开车就睡着。到家了，我就赖在同事们住的集体宿舍，躺沙发上，等他们做好晚饭，我才起来吃饱喝足，然后回自己那继续躺着。那时候同事们都说我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不过同事们对我也真好，我早上起不来，他们都做好了早饭，用饭盒盛好，来接我的时候带过来给我吃。有次把煎好的鸡蛋直接放稀饭里了，还要给我道歉说没饭盒分装，你凑合着吃吧。说实话，我的身体还真是被他们一堆人给宠好的。

可渐渐地，同事们的家属就都接过来了，然后各自立门户，那能带我上下班的人就少了。而且休斯顿这么大，又没个公共交通系统，自己不能开车，就是个disable，所以还是得学开车，考驾照。

于是找离住处最近的DMV考笔试。这两年州政府财政紧张，DMV的工作人员好像严重不足，每次去都排队，平均排两小时的队才能办事。我第一次去考笔试，挣扎着六点就起了，七点到DMV，连前20都没排上。不过笔试很顺利，高分低能嘛，满分通过，我交钱约路考时间，然后回来每天在同事的指导下开公司车上下班。

那阵子他们几个说每天都要抽签来决定谁坐我的车，但每次都是极富有牺牲精神的同事大哥挺身而出，硬着头皮坐副驾上指导我。

有天早上我开车，忽然被一小跑给超了，我喊一声，切！一脚油门就要追，把同事大哥吓够呛，一直在旁边喊，限速，注意限速！待我停在红灯那，同事大哥连连喘气道，得让你老公给你买辆小车，小小的车，你使劲踩油门，速度也上不去的那种。

----我想象了一下我在那种车子里一脸火爆的样子，决定了，让阿壳给我买辆Jeep！


屯子路考要考平行泊车，路考前一天是周日，我们家三儿陪着我，在考场练了有30多把，终于把参照物都找好记牢了。周一给公司群发邮件说我要去路考了！围观群众纷纷发来各种快电，什么马到成功，谁与争锋啊不一而足。考平泊的时候，一把到位，我们家三儿在旁边看着说，是我有史以来做得最好的一次！可是，可是，我弄错了考场的限速~~~~~~35迈的地段，我以为限速25迈，所以一直以20迈左右的速度行驶。浓妆艳抹的南美裔女考官也不提醒我，把遮阳板翻下来，对着镜子整理她发鬓戴着的一朵大红花。等我开回DMV，她慢悠悠一句，你开得太慢，在限速10迈以下，是违法的，FAIL AGAIN! 我就勒个去~~~~~~难怪她开出来不久后就一直好整以暇地对镜贴花黄，压根不看我的performance，原来一早就决定了不让我过~~~~~~~~~~~

不选大早了，起早也没用。中午找个时间去排队重新约路考。两个小时，排到我了，全州的DMV系统竟然全部崩溃，问啥时能恢复？黑人大妈对我一摊手说，这可是全州系统的问题啊，我也说不准，一两个小时或一天？我下午还有会，无奈放弃，回办公室。同事总结：显然，DMV系统被你吓坏了。

又选了个中午去排队，两小时，约路考。人看了看我的缴费单道，哦，已经过期了，你得重新笔试，重新交钱约考试。

我挣扎道，能不能不重新笔试，我直接交钱约路考呢？

回答：你上次来没交钱办练习驾照，所以必须得重考。

我说，那我现在就重新考一次吧。

回答：带护照和你的身份证明文件了么？

我说：你系统里不都有我的信息了么？

回答：已经过期了，得重新验证。

我吐血扶墙出，默默看院中排队人群三分钟，放弃，回家。

又选了个中午去排队，两小时，参加笔试，交钱，办练习驾照；交钱，约路考时间。一切顺利，我看看日历，约在7月23日路考。

7月20日接到老板命令，7月25日项目在北京谈判，你赶紧飞回北京。老板很体贴说，你也两年没回家了，这次就干脆在国内待一阵子吧。

我兴高采烈，打包回国！路考？who cares?!

南方有嘉木

屯居生活小记之考驾照（下）

大家不要以为（下）是结束，其实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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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底从国内回来，忙乱到十月初，终于想起路考这事了。但又不想为约一个路考时间去DMV排两小时的队，于是上DMV的网站约。可网站上提供的时间很有限，我能选的最早考试时间是11月28日，于是约了下午2点20，然后继续每天练车。

话说某日下午下班回家，开车，想要练练倒车入库，好一阵左右摆弄，总算把车摆正，直着倒到了车库门口。踩着刹车，返身去后座的手提包里拿车库钥匙。那天开一辆 Fort Explorer，比我平常练车用的nissan altima大，我转过去的时候，脚松了刹车，车子往后一滑，结结实实撞到了车库门上，听着没什么，我和同事完全没在意，摸出钥匙，遥控开门，结果不行。同事下车一看，说，没戏了。我放P档，下来一看，唉，果然没戏了。

给阿壳打电话，他忍不住长叹息以掩涕，哀老婆驾照之多艰。想想又道，“不幸中的万幸是，撞的不是人啊，车啊，而是自家的车库门，也还算好吧。” 过一会，还是没忍住，感叹道，“LP，你这驾照还没拿到，我们花的钱就已经很不少了啊。”

为这事，我还写了一首梨花体的小诗，如下：


轻轻地，我转身

为了那隐藏在提包深处

捉迷藏的key

不经意，时间打了个

小小的滑

脚松了

刹车开了

车子的热屁股

吻上了

铁门的冷面孔

门坠了

我晕了

600大元

从银行账户

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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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我是神经及其大条，意志及其坚定的小强性格，这一撞倒也没撞走我艰苦奋斗自力更生考下驾照独行天地的决心。我总结经验教训，戒骄戒躁，认认真真，继续练车。期间，阿壳给我买了一辆二手吉普，发运到屯。我综合考虑他粗犷的外观，翻山越岭的过去，决定给它取名为沧浪大侠客！恰好我们家三儿买了一辆白色的尼桑Rogue, 清雅秀气，被我命名为“白衣小娘子”，然后强行许配给了我们家的沧浪大侠客。

日升月落，季节轮换，秋去冬来，终于等到了今天。

这次实在不想声张了，打印好路考确认单，带上练习驾照、缴费收据，悄悄地叫上同事，陪着我，1点40出发，开到DMV路考排队处等着考试。

等了近一个小时，睡了一觉，终于要轮到我了，一考官来我车边，确认身份，看文件。然后说，哦，你得去交钱。我说，我笔试的时候已经交过钱了啊。

回答：交一次路考钱只管三个月。三个月你没来考，你就得重新交钱。

我勒个去~~~~~~~~~无语，默默把车停到边上，进DMV领号排队，一小时多，轮到我，拿信用卡准备缴费。

人说，即使你今天缴费，你今天也没法子路考了，因为too late。

我说，好吧，那我先缴费，你帮我重新约个时间。

人看了看系统信息，问，你带护照和身份证件了么？

我说，我的练习驾照，还有我的ID Card，还不够么？

人说：我们近期刚更新了系统，要求重新核对申请驾照人的合法身份。

我怒道，上次我来笔试，你们已经核对过我的身份了。

人说：这是规则，我们需要原始文件来验证我们系统里的信息。

我更怒，你们更新系统，是你们的事，我又没责任！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验证我的身份！

人摇头说：rule is rule。

发怒不管用，我就迂回吧，问，那我先缴费约个时间，然后来路考的时候把文件带上给你验证行么？

人说，不行，不验证的话，我无法在系统里给你约时间。

我心头那个火，烧得那叫一个旺~~~~~~~~~~

同事站我旁边，轻轻拉我，然后安慰我说，你是一个人在和一个体系作战！

我仰天长叹，欲哭无泪，无比沮丧。

回办公室的路上是真心想哭又觉得很搞笑。我读本科的时候，室友说我身上有一股神奇的乌龙气场，现在看来还真是。

回到办公室，热心围观群众纷纷询问路考结果，听我说完之后，一个个都很不厚道地狂笑不止。

我抗议道，你们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副总老乔说，好，好，好，等我笑过之后我会同情你的。

他伸出手，努力做个抹脸的动作，说，现在我们来说严肃的事情。

他看着我，还没两秒，就忍不住又笑出来了。


大家也许会说，那你明天带着身份文件重新来一次就好了嘛。

问题是我的护照啊、签证啊、工作许可啊，现都寄给了加拿大领事馆办加国签证！而且从今年六月开始的新规定，在美中国人申请加国签证的处理时间为60天。我十月底提交的签证申请，至少要等到12月底才能取回我的身份证明文件。


据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对吧？我看看这架势，估计等到世界末日，我可能还没拿到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