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何罪－杨锐的戊戌变法 （2） 少年

风雨声

杨锐于1857年生于四川绵竹小西街一个传统乡绅家庭 。他祖籍本在江西，曾祖父入迁四川。

杨锐的祖父在山东阳谷县做过县丞。县丞相当于今天的副县长，正八品的郡县小官。中华帝国两千年间奉行的是小政府大社会的治理模式，整个清朝和现代中国比，官员数量很少。《剑桥中国晚清史》估计清朝文官一共两万多人、武官七千人，平均一个县的官员数目不到二十人。清朝县丞不多，在全国一千三百多个县份中，仅设县丞三百多人。县丞责任是起草文书、管理仓库。杨锐的父亲杨承煦是监生。明清两代在国子监读书或取得进国子监读书资格的人叫监生，清代可以用捐纳的办法取得这种称号。

1 \; j9 d3 \5 p8 y6 G; k1857年是清文宗咸丰七年，丁巳年，属蛇。这一年的中国已是多事之秋，太平天国已经把中国半壁河山打得饿殍遍野，天京内讧大开杀戒导致石达开出走。英法联军攻陷广州，两广总督叶名琛被活捉，押往印度加尔各答。这一年，中国的莘莘学子在练八股文，而在巴黎，法国人在忙着用象征主义写诗，波德莱尔发表了《恶之花》；在伦敦，英国人在忙着筹建世界上第一条地铁，国会两年前已通过地铁授权法案；在美国，由于铁路产业的疯狂发展，引发银行倒闭和世界范围的经济危机。

* I" w2 e3 [: O6 T川西平原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尚属安静。绵竹距成都西北一百多公里，在龙门山脚下，境内寺庙道观林立。晚清时绵竹县城很小，小西街以城门为起点，故称“小西门”。小西街指向九龙山，北高南低，全长不足300米。街上有七八座大院，居者多为当地望族，街沿是以青石条做边，街边是典型川西民居，建筑以前门面、后院落的方式修建，中间是天井，有水池，种花草。临街面由木板拼装而成，大户人家铺板透着暗朱红，普通人家用桐油作防水处理，开门时门碗子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6 W+ ~1 N, p$ p1 y" w杨家弟兄四人，杨锐是第三，他有一个博学的长兄，叫杨聪，比他大十二岁，长兄如父，给杨锐深刻的影响。杨聪字听彝，10岁中秀才，13岁在成都锦江书院读书。1864年同治三年，十九岁的杨聪以优贡生资格参加朝考，中廷试一等第二名。1867年，杨聪参加本省乡试，试官孙毓文李文田刊出杨聪试卷作为榜样，杨聪的文名在四川脱颖而出。四川读书人的传统是杂学，不仅读四书五经，也学天文地理算学中医，不为良相，即为良医，很多书生科场失败，便转身做了中医养家糊口。

  Y1 z7 o: b. h( b- R8 ?杨聪和杨锐少年时都曾绵竹紫岩书院读书，书院前身是南宋丞相张浚的读书地，也是他的儿子南宋理学家张栻（张南轩）的故居。书院颇有古风，始建于元代延祐三年，1316。书院内有西汉学者严君平所凿的“月波井”。川西平原道教盛行，民间传说严君平在这里隐居修道，每天早晨从井里土遁至成都，在君平街上卖萝卜，到严君亭卜卦，至黄昏而归回到绵竹。书院中有“止止亭”，最早是北宋嘉祐年间进士宇文之邵所建，他曾在文州曲水做知县，四十岁时辞官回到绵竹隐居治学，自号止止。 另外有一塔，始建于元朝毁于明末，清同治四年，因马尾河洪水泛滥，波涛汹涌，重建更名为回澜塔。这是杨锐小时读书的环境。

) v  h3 X3 }7 F# K, q: S8 |& r2 J# h杨聪中举人，写下了说经堂丛书，曾在紫岩书院作山长，为勉励学子曾撰写楹联刻于书院正厅大门。杨聪的才识，大约还能从留在书院前的对联中隐隐窥见。

, B8 \7 [, V. Y% `8 Q' X/ b第一联：

8 v; M. V2 Q! H+ Q8 |3 g& Q此院经五百年，自延祐而还，弦诵由来方鹿洞；
有池周六十丈，是宇文故址，津梁何必数鹅湖。

3 h1 Y: _8 S$ q8 O白鹿洞与鹅湖是宋朝时的书院，宇文故址是止止亭。
5 u( \5 v- x0 U# b. N# B& n
5 p+ a. t! T' b, }& W/ C! p4 Y第二联：

实学在穷经，试看魏国遗书，只有传笺无语录；
0 l/ M$ w9 C5 z$ Z# K" `+ N立身须洁己，欲守宋儒宗派，岂容义利作空谈。
& O+ Q- r. `* t
6 ^; D6 A0 `' w% I# Y魏国公是张浚。

6 L* }" o8 Y# e9 p) _# u第三联：
" o+ b0 u4 X+ o( \! \$ M8 m. }
/ p% X; w( l" Z! C! ~自严君平卜宅以来，古井犹存，想当年道德幽思，易传一篇，直使紫岩为嗣响；
9 n$ A, c- G$ ~昔张丞相读书于此，高山不远，愿多士风流接踵，长城万里，莫将青史让前贤。
' {& D' K/ w$ l
% a2 ]9 G7 ~) G& e: n0 ^! u杨聪一生教书，淡泊于名利，在其为张浚祠撰写的对联，还是看出他在晚清国家危亡时，对建功立业者的仰慕：

当年南渡何人，扼此老终身，不教与范富齐勋，坐看淮甸烟尘，汴官禾黍；
0 |  _# z8 [) Q今日北冥多事，请先生复起，安得率刘吴诸将，一赋楼船夜雪，铁马秋风！

% B( @$ y9 W" N9 O8 ^' q杨聪的世界观，从他为南轩祠撰写的对联，对张栻和杨升庵的对比，可以看出他的偏好。
. O1 d8 h- {2 z6 f* G+ q
4 }- ~5 n; P: k; z1 z& w是宜王者师，惜讲握封章，祗传乾道；
同为宰相子，看乡祠祖豆，远胜升庵。


' B) n: x5 Q' b* t5 i- W7 e0 V
4 W) h2 V& B" ]/ w  V4 F3 r1 Y1874年，17岁的杨锐参加童子试，成绩优异，引起未来会成为晚清最重要一位大臣，张之洞的注意。此前，1873年张之洞以乡试副考官之职入川，6月升任为四川学政。

童子试是参加科举的资格考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县试在各县进行，由知县主持。清朝时一般在每年二月举行，连考五场。通过后进行由府的官员主持的府试，在四月举行，连考三场。通过县、府试的便可以称为“童生”，参加由各省学政或学道主持的院试。

5 Q* z* c; D6 r* n0 I通过院试的童生都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算是有了功名，进入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秀才成绩最好的称“禀生”，由公家按月发给粮食；其次称“增生”，不供给粮食。生员获得“入学”的资格后，可以到官办的府、州、县学读书。入学后经过学政的选拔，便可以参加下一级乡试。

高楷在《刘杨合传》里讲：杨锐应试，为诸郡县冠，提学南皮张公奇重之，曰：李峤才子也，易其字为叔峤，召入幕，命一意读古书，勿做贴括“。

1875年尊经书院在成都建立，杨聪被聘为教习，杨锐作为最年青的学子考入尊经书院读书。从此，因张之洞的关照和提携，杨锐开始了此前他无法想象的人生轨迹。

风雨声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12-9-10 01:25
参与一下吧。
7 }$ x! V' y9 m' ?: i% s
第一。中国历朝都是开国时期官员少，只有数千，到了末期则增至一万多到两万多，其中百分之三 ...

老兵兄博学，政府编制，清朝应该是官、吏、和胥加在一起，才可以和今天的公务员队伍总数比较。但即便如此，当代3000万公务员，也是帝国时代的数百倍。
/ y3 ]) f. `; ~# h& s; A# d, z
太平天国，双方责任都有，抽取厘金作为军费，是很重要原因。

风雨声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12-9-10 09:53
客气了。

古代政府的功能，可远没有现在的政府多，因此现在公务员队伍庞大是可以理解的，当然一个地方十 ...

古代社会，官员人数少，不扰民，是我的理想社会。我原来特别不理解孔子想要复辟的想法，现在明白了。我也想复辟。

& J& ^$ i6 y+ r" E8 c极权政治，是现代社会的产物，政府横征暴敛，对公民私人生活空前的干预，以纳粹和苏俄为最。加拿大也不是好榜样，管得过多的政府，一定是个坏政府。

风雨声

牛腰 发表于 2012-9-10 12:02
但是今天的公务员为社会提供的服务量也远高于帝国时代吧？那是政府和今天政府的角色不一样。 ...

服务量？还是管制量？ 问题是，我们不需要政府管理我们的私人生活，它们扮演的是不受欢迎的角色。比方在中国，你需要广电部来告诉我们该看什么电影？需要教育部来告诉我们该读什么书，什么是重点学校？需要科技部制定发展规划由官僚分发科研经费？需要发改委来审批项目分配资金？
* K+ z* i# P* d2 z7 M
美国没有这些部门，个个都比我们干的好。就算在美国，也设置了一大堆的有害无益的机构，房利美和房地美制造的祸害远高于它的好处，那么多金融监管部门，几乎形同虚设。

加拿大，就不说了，基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风雨声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12-9-10 13:12
2 m" u2 k8 k6 K/ w9 F) Z关键在于现在的公务员数量远没到当年的几百倍。

满清晚期，官员数量超过两万，但是吏胥的数量远大于此， ...

到了吧，清末的官吏比例，大约不到1：10，再加胥，1：10，也就一共不到40万人，能和今天3000万人比吗？

风雨声

草蜢 发表于 2012-9-10 14:38
换个角度来说，对于投胎者来说，

明治维新后的日本

' N; w+ }/ W' m0 m, `" l这个选择有问题，是英美的私有产权和自由市场经济，还是第三帝国和日本和苏俄的国家大规模干预政策？

风雨声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12-9-10 18:49
6 a7 `4 r2 g) o9 C8 D这个严重同意，英美理论上的那套连它们自己都不用了。

两位啊，这个争论，一定是得不到人和结论的。建议两位参考PBS的纪录片，看看凯恩斯当年怎么和哈耶克辩论的。给市场经济安上市场原教旨主义的罪名也不管用，这个东东在历史上还真没有造成什么大规模祸害。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早在四十年代凯恩斯最红火的时候，就把政府干预的后果讲得很清楚。弗里德曼老先生，对央行得干预政策的恶果也说得清楚。两位政治立场很鲜明啊，但是经济得实证无法支持你们的理论啊。不过，你们不孤单，支持者众多。
【The Commanding Heights: the Battle for the World Economy 】[哈耶克对阵凯恩斯]PBS记录片《制高点：世界经济之战》第一集1.2.3. http://t.cn/hq77IV http://t.cn/GckHO http://t.cn/GcF2z
1 K' l% q- n( ~; B/ z- E6 Y

风雨声

Dracula 发表于 2012-9-10 20:51
看来你的政治观点属于Libertarian，我个人对Libertarian的观点很有同情，但是却不能够贯彻到底。现代国家 ...

这属于我的知音。libertarian属于最接近我的基本价值观的标签。我的观点是，如果市场本身能做的，就不麻烦政府代劳。一个社会，每个人首先对自己和家人负责，这才能是一个有责任的社会，其次才是寻求社会帮助，而不是用国家手段强制。学校，美国公立学校的问题还是很严重，如果使用VOUCHER,引入竞争会更好。中国两千年历史大多数是私塾。医疗，美国15％的GDP都花在医疗上了，上大学的机会，这些不是RIGHTS，是PRIVILLEGE，是需要人通过努力才能获得的。公权力强制拉平的结果是，拉黄包车的和扫地的都是大学生，菲律宾就是这样，开出租车的全是大学毕业的，他们花费很多时间和金钱，生活质量没有改善，政府是在帮助他们吗。
5 d- }1 Y0 H4 l4 g
# f4 g) _4 j- D6 C1 j政府职能的恶性膨胀，后果可怕，只管花钱，谁来买单？高税收把创业者和富人都吓走了。现代福利国家是以牺牲未来竞争力为代价换来的幸福感。北欧生育率很低，人口净增长是负的，他们没有未来。

风雨声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12-9-10 20:58
' g1 W  z& y6 U- T: ]! B道理很对，问题是现实中政府不干预，经济就活不下去喽。
# X% `8 F+ G1 O. s( v  ~/ [
; ~( A) Q. W( ]1 e( d# X6 x至于哈耶克，我把他看成政论者，和秦晖一个路数 ...

: u% ^5 x! o3 g1 R  g5 ~谁说政府不干预，经济就运行不下去了。人一生病，就猛打抗生素？滥用抗生素，就是国家干预的最佳比喻。人的身体机能需要自我恢复，人不时病一场，未必是坏事，自然规律。经济危机，常常是国家干预的后果，而非放任自流的后果。

风雨声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12-9-10 21:31
道路很对，现实呢？1929年的大萧条教会了我们很多的。

! P3 B# y4 r. j8 ?+ J6 [& ^( M/ `1929年，是政府不当干预制造的危机，知道那时政府采取了一项愚蠢的政策，就是打贸易战，征收高关税吗？雪上加霜。这不是干预吗？读弗里德曼的货币史。

风雨声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12-9-10 22:38
' Y6 e+ [5 _) x! D" _那你能否告诉我Canada Deposit Insurance Corporation (CDIC)的来历和目的？它的美国兄弟又是干什么的？
9 Y- k5 ~! v6 ^7 [7 u ...

+ d% K' V: L2 C+ t3 d老兵啊，咱俩这经济政治问题是辩论不出结果的，您老还是帮我找找有关杨锐的书信吧。这个，你更拿手。：）（

风雨声

Dracula 发表于 2012-9-11 02:07
我们都是有同情心的，以现在发达国家的富裕程度，即使是比较笨，比较懒的人饿死，冻死，我觉得也是不可接 ...

我们的区别是程度的差异。美国涉及医疗的法案，比如医生的准入，保险公司投保政策，FDA对药物的审批流程干预很多，导致药物奇贵，而且医疗的liability问题立法不当，制造了很多官司，钱都化在律师和诉讼身上，这些，我认为是政府不当干预扭曲了市场。英国医疗是用效率换来的公平。北欧尤其瑞典的生育率只是近几年才反弹的，整个九十年代很长时间，降到了几乎1.5的水平。近两年反弹是因为政府大力奖励的结果，能否持续，有待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