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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 神都术数志·归墟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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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4-8 10:45
  • 签到天数: 227 天

    [LV.7]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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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神都术数志·归墟之律
    / F( Y# z( S# y! v0 b3 z! ?0 I5 q1 y; D
    第一卷:浮萍之刺# T. c; {7 `0 n+ O$ z2 N( o/ o: v

    " h% m2 J" ^% {( k' z2 x第一章:天街之祀8 W* i( N/ P, T' D, o: R1 N
    神都,神功元年,朱雀天街。( Z6 B. m- W. ~/ _/ G
    天街是帝国的脊梁,从宫城正南的定鼎门一路笔直延伸,仿佛一柄衡量天地的玉尺。此刻,这柄玉尺正被数十万臣民的仰望磨得温热。一场盛大的“百戏”正在上演,名为庆典,实为献给“归墟之律”的祭祀。
    - ^+ ?9 o5 Y/ E. @7 k街心,一座临时搭建的九层彩楼高耸入云,檐角悬挂的铜铃在熏风中沉默不语。按照“归墟之律”的测算,今日风速恒定,不足以让任何一只铜铃发出高于人声的杂响。
    ! B. u1 r% [# S3 a人群边缘,一座酒楼的二层凭栏处,陆离将杯中最后一滴“忘川酿”倒入喉中。酒是神都最好的酒,烈得足以烧灼肺腑,却浇不灭他脑海中那座疯狂燃烧的、由无数算符构成的炼狱。
    8 J+ ?# @/ N' d6 |% B6 I他曾是“归墟”的铸造者之一,前朝最年轻的少司天。他和恩师太傅曾以为,他们献给帝国的是一份终结所有灾祸与动乱的“天命”——一个可以计算一切、预测一切的完美秩序。
    0 p; {. I& v. G1 U) W直到他亲眼看着“最优解”的冰冷结论,碾碎了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个人,曾笑着递给他一块桂花糕。. H% _9 a& i$ U
    从此,他便成了这座完美秩序的幽魂,自我放逐于神都最繁华的街头,试图用酒精麻痹那份能“嗅到数学秩序”的天赋,也麻痹那份如影随形的罪。4 q$ f9 m% ?) d5 \! w
    “诸位请看!”彩楼下,司礼官高亢的声音透过扩音法器,响彻天街,“此乃‘鱼龙舞’之‘百鳞归’!依归墟之律推演,舞队将于一刻钟后,于天街中央汇成一百三十七片鳞甲之阵,届时日光穿云,金光遍洒,此乃‘天人合一’之祥瑞!”
    8 x% r9 b7 I7 M3 H5 U话音未落,远方鼓声雷动。数千名舞者手持金箔巨鳞,从天街两侧的里坊中涌出,如两条奔涌的金色江河。他们的步伐、间距、转身的角度,精准得不似凡人,更像是一组被赋予了生命的精密齿轮。5 Y, Y# M$ r: A8 d5 R6 m  N% W
    陆离闭上眼,可那幅画面却在他脑中变得更加清晰。舞者的每一次跑动,都在三维空间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阳光穿过云层的角度、折射率、尘埃的密度……所有变量汇聚成一个确定的结果。那不是祥瑞,只是一道复杂的、早已被计算出来的几何题的答案。+ s9 G% ^" q& c+ N4 F3 {* _
    冰冷,精准,毫无悬念。' q% w8 ~3 G' B: m- y
    也毫无美感。
    - ]3 j; ~2 E8 B! i% T就在这片被“完美”所统治的窒息氛围中,一抹不和谐的色彩,悍然闯入了他的世界。
    * O; H* n: N! ?* m0 g! Y并非来自彩楼,而是来自他斜下方的街角。& p! s, r8 `# p
    那里,一个少女正支着个小摊,与周围狂热的人潮格格不入。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裙,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两截藕段般白皙的手臂。她没有看那场盛大的“鱼龙舞”,而是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小物件——几只用竹篾和彩纸糊成的、能扑腾翅膀的机械鸟。2 @$ ~. I' [% s7 m3 B1 N
    她似乎遇到了麻烦,一只小鸟的翅膀卡住了。她皱着眉,用一根细针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内部的微小齿轮,口中还念念有词,仿佛在与那只不听话的小鸟生气。那神情,专注而鲜活,仿佛周遭的一切,无论是天子的威仪,还是“归墟”的神谕,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里,只有手中那方寸间的混沌与生机。
    2 {7 ~% f: J. {忽然,她似乎找到了症结,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她轻轻一拨,那只机械鸟的翅膀便“扑棱”一声,欢快地扇动起来。她高兴得拍了下手,清脆的响声,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陆离心中漾开一圈涟漪。* p" K) p! \2 Q6 c
    也就在那一刻,少女似有所感,抬起头,目光越过人海,恰好与陆离的视线在空中相遇。2 N6 S2 B4 w7 g! p# o. F, C
    她的眼睛很亮,像含着一汪清泉,倒映着天光云影。那目光里没有对权贵的敬畏,没有对表演的狂热,只有一丝纯粹的好奇,仿佛在问:这个凭栏独酌的男人,为何用那样悲伤的眼神,看着我的小鸟?
    , |! Z; W" h  x9 c3 F7 _; o四目相对的瞬间,陆离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2 q" o/ j1 m  O: V; G0 i% q7 b一边,是“归墟之律”编排的,精确到毫厘的宏大叙事,是秩序的僵硬与恐怖。3 q' M: r% X  W" F* s/ {# F
    另一边,是少女,是那只差点头脑发热飞向禁区的机械鸟,是那张因小小的成功而绽放的、无法被预测的笑脸,是生命的灵动与自由。
    3 |+ }0 X$ h& R, l7 a- p; E一黑一白,一生一死。
    2 U" }3 {1 Y! b) C0 w, M  y强烈的对比,像一道无法被计算的强光,悍然刺入他那由黑白二色构筑的、死寂的内心世界。# G1 Q- f7 b: R' V+ u& Y& _
    他第一次,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嗅到了与“归墟之律”完全相悖的气息。那是一种无法被建模、无法被预测的……生命力。- [' M2 p% v9 m; G7 e# I6 h
    少女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吐了吐舌头,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去“教训”她别的机械鸟。2 Q$ z6 a6 |. I# P* C* ]3 e9 H
    陆离却久久无法移开视线。4 I. l4 S. P; O  k4 e6 z- o' ?0 Y
    就在此时,天街上的气氛达到了顶峰。“鱼龙舞”退去,百戏的压轴节目——“登天索”即将开始。
    2 C0 F  |; ~* p: G一名矫健的伶人,将从地面沿着一根绷直的绳索,登上九层彩楼的顶端。
    + Y- v* [4 h( V1 ?. V“依归墟之律昭示!”司礼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神启般的狂热,“为示天威,赵五郎将于绳索中段,遇‘三叠浪’之险,其身形将右倾三寸,左摇六分,然,于第三声暮鼓敲响之际,必能化险为夷,安然登顶!此乃帝国坚韧、逢凶化吉之兆!”, Y8 n6 s2 S& I$ V1 X! c: m
    全场屏息。; Z/ I1 `; m$ ]0 d
    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知道这段代码,这是他和恩师共同设计的“风险压力测试”模块,用可控的“意外”来彰显系统的修复能力与统治的稳定性。7 P0 J4 f' j$ p) m; O7 y0 C
    伶人赵五郎赤着双足,踏上了绳索。他身轻如燕,步步生莲。行至半空,绳索果然如预言般,开始剧烈抖动,如同波浪。赵五郎的身形随之倾斜、摇晃,其幅度与司礼官所言,分毫不差。7 x- _* y2 D' F7 x, ^. G
    人群发出了阵阵惊呼。0 \; h# ?! G* c  x6 F0 [1 ~9 B
    陆离的心,却沉入了谷底。又是这样,一场被精心安排的、虚假的奇迹。
    8 e) X, `, T3 x“咚——”7 K, c% @6 M3 o) F
    第一声鼓响。, B6 @# A0 `9 b- L8 R6 I
    “咚——”0 N+ r# w, _* y2 R  @
    第二声鼓响。赵五郎的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入深渊。" t% Z& k* ~5 ^4 ?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第三声鼓响后的绝地反击。
      o6 V: i. b# X1 h“咚——”6 W& L9 c+ l" @7 t
    第三声暮鼓,如期而至。4 B  Q' V2 J7 @/ q
    然而,预言中的奇迹,没有发生。1 i9 C& S" I3 F' K. A/ K
    赵五郎非但没有稳住身形,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一推,发出一声惊骇的短促尖叫,从数十丈的高空,直直地坠落下来。
    ! b, b2 Y$ j# v4 s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1 K& h. y0 X% a
    全场死寂。数十万人的呼吸,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7 {* P  C; y: x“扑通”一声闷响,并不响亮,却像一柄重锤,敲碎了神都上空那层名为“归墟之律”的、坚不可摧的琉璃天穹。! |6 _6 x7 \) @
    血,在洁白的天街石板上,迅速洇开,像一朵无法被计算、也无法被抹去的、妖异的红莲。* K$ ~5 L$ x7 \& A/ T* Z/ l
    陆离僵在原地,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被他生生捏碎。瓷片割破了掌心,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w! A) {% ?" |
    他脑中那座庞大、严密、统治一切的“归墟”模型,在这一刻,因为一个微小到极致的、本不该存在的异常,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崩裂的悲鸣。
    8 S3 H$ T6 a2 ^1 v& h它……算错了。
    . b- u1 d. g* J* W7 e( G
    7 u0 {& U' o8 i  I; k; n未完待续
    & I! l4 a8 P# U9 P. |  w
    4 n- Z( a( K0 z/ ?. C+ q
    * d2 x' `+ O) v, y4 n) i$ E本来是为了给孩子理清楚自然数、整数、有理数、无理数和实数的概念;但是却无意中看到超越数,其中有一个有趣的案例就是蔡廷常数,关于计算停机问题概率的常数。发了个脑洞,就以神都洛阳为背景,写点自娱自乐的文字吧。为了避免混乱,后面都在这一个帖子之下跟帖吧。# f: e, E, N; T/ B* r0 R) i8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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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与人数 8爱元 +85 学识 +2 收起 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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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4-8 10:45
  • 签到天数: 227 天

    [LV.7]分神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朱雀墨鸢; K) R( u* N7 t9 y' J

    " k: o7 J3 f3 T( ^+ B6 C
    神都的恐慌,是从那朵在天街上绽开的红莲开始的。

    2 `6 G: T2 @, o/ A! w* h
    血,沿着石板的纹路,像一根烧得通红的铁丝,烙进了数十万人的瞳孔里。那声音,那具从完美天穹上坠落的、破碎的血肉,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砸碎了“归墟之律”这四个字在神都臣民心中经营了六年的、神祇般的光环。

    6 l8 a" @" k# D1 C
    完美,碎了。
    秩序,裂了。

    3 X9 K$ o* v2 N' l" @
    陆离站在酒楼二层的凭栏处,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石像。碎裂的酒杯在他掌心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酒液,一滴一滴,砸在脚下的木地板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混乱的圆。他感觉不到痛,他的整个灵魂,都随着那个叫赵五郎的伶人,一同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脑海中那座由无数光符与逻辑链构筑的“归墟”神殿,正发出山崩地裂的轰鸣。每一个模块都在尖叫,每一条公理都在颤抖。一个变量,一个微不足道的、本应被过滤掉的、比尘埃还渺小的异常,如同一颗投入恒星核心的奇点,引发了一场无法逆转的连锁坍塌。
    & d: _+ V" J% N2 f' T) `- A
    “算错了……”
    三个字,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无声地溢出,像是一缕耗尽了最后一点热量的青烟。

    ' z/ Z8 k1 c: A
    他曾以为,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是看着自己亲手铸造的“真理”,精准地碾碎一个无辜的生命。现在他知道了,还有更痛苦的——那就是看着这“真理”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个荒诞、致命的谎言。

    2 `% r& B: I! i8 K' r
    前者是负罪,后者是……信仰的彻底崩塌。

    & X. s6 }" u0 e* R1 \* D
    天街上,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混乱。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像决堤的洪水,淹没了司礼官苍白无力的辩解。维持秩序的金吾卫,他们脸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属于帝国机器的傲慢与镇定,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们挥舞着长戟,却不知道该指向何方。他们的敌人,不是刺客,不是乱民,而是一种名为“失序”的、无形的瘟疫。

    " g: g) G4 }  H. A1 i, e7 z+ E
    陆离的目光,穿过这片人间炼狱,下意识地投向那个街角。

    / O) t' T: c  U2 B4 }
    那里,已经空了。
    ; E, S7 [3 ~2 p9 T; y% n
    卖机械鸟的少女,连同她那个格格不入的小摊,都消失了。仿佛她和她那些扑腾着翅膀的小生命,只是他在这场宏大噩梦中,因为酒精而产生的一瞬间的幻觉。
    2 Y2 [' y8 F* P1 o5 z) c3 M
    那双清澈的、充满好奇的眼睛,那张因小小的成功而绽放的、无法被预测的笑脸……是幻觉吗?

    ; D9 s2 @* l3 J2 A" D
    陆离猛地转身,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撞开惊慌失措的酒客,踉踉跄跄地冲下楼梯。他没有目的地,只是本能地逃离。逃离那片刺目的鲜红,逃离那座在他脑中崩塌的神殿,逃离那份从骨髓深处重新涌起的、比六年前更加浓稠、更加冰冷的罪孽感。
    3 P  l5 H) e. q. l5 m" o3 q
    他穿过里坊,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狂奔。神都的暮色提前降临,细雨不知何时开始飘落,冰冷地打在他滚烫的脸上。雨水冲刷着他掌心的伤口,血与酒被稀释,留下一种麻木的刺痛。
    8 b4 `% }) Z# [  h$ o) T, z, c6 S, p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像被撕裂般剧痛,他才在一个偏僻的坊墙下停住脚步,扶着斑驳的墙壁,剧烈地喘息、干呕。可他什么也吐不出来,胃里只有那杯名为“忘川”的烈酒,此刻正化作一条火龙,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2 a' [8 s5 F, S) ^' s  G
    “归墟……错了……”
    ) y' w/ K2 ^- F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4 p6 F0 }5 |4 S9 x, q$ }
    可为什么会错?
    他闭上眼,任由雨水冲刷。那座崩塌的神殿废墟中,无数残存的算符开始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重组、推演。

    ) h& j+ D6 V" l
    风速、绳索的张力、彩楼的微小沉降、赵五郎的心跳、肌肉的疲劳度、人群的呼喊造成的气压扰动……所有变量都在“归墟”的监控之下。那三寸六分的摇晃,是亿万次模拟后得出的最优“风险展示”。为了这个“展示”,系统甚至提前演算并调度了三里外一座水车的蓄水量,以改变地下水脉的微小压力,确保彩楼地基能产生预定中的、毫米级的倾斜。
    % s1 v8 Z$ e$ @- e' `) V
    一切都本该天衣无缝。
    , E. m; i* p/ Y
    问题出在哪里?
    " @+ \6 |( I' V/ m
    是太阳耀斑?是地龙翻身前的微小震颤?还是……一个从未被纳入模型的,绝对的、恶意的“偶然”?
    9 G' M$ v+ n+ g; e; I
    陆离的身体沿着墙壁滑落,蜷缩在冰冷的雨水中。他的天赋,那个能“嗅到数学秩序”的天赋,此刻成了一种酷刑。他能“闻”到,在赵五郎坠落的那一瞬间,整个天街的因果链中,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却又无比坚硬的“断点”。它就像一根肉眼看不见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庞大机器最脆弱的那个轴承。
    这不是意外。
      [; c1 I! I% W3 U0 o. t! @
    这是……谋杀。

    + W; t- o+ p! E
    用“归墟之律”本身,去谋杀一场由“归墟之律”导演的戏剧。

    # F! U/ [2 P; P) G( }
    还有比这更恶毒、更具讽刺意味的挑衅吗?
    . g& k: R, t; f0 B6 {
    是谁?谁能做到这一切?谁能像一个幽灵般,潜入他和恩师共同打造的、本应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神谕”之中,并反过来操纵它?

    4 [( h9 D8 }, l3 c
    一个名字,如同鬼魅,从他记忆的深处浮起。
    - W6 n; y' C  G* G" b0 l# e5 t! ~
    太傅。

    2 F# d0 N/ ?4 N* g2 J
    那个教他算学,引他入道,与他一同构筑了“归墟”的恩师。那个在系统建成之日,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种近乎狂热的语气说“从此,帝国再无意外”的男人。
    会是他吗?
    陆离不敢想,也不能想。如果连最后的基石都是虚假的,那他这六年来的自我放逐和赎罪,又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雨越下越大,将整个神都都浸泡在一片灰蒙蒙的混沌里。
    % P- ~$ N$ l+ Y" s. _- d8 O
    陆离,这个名字,曾几何时,代表着神都最耀眼的少年天才。前朝最年轻的少司天,他能用心算推演星辰的轨迹,能用一道算式预测来年春天的第一场雨。他曾以为,数学是宇宙间最纯粹、最仁慈的语言,是通往终极真理的唯一路径。
    3 V8 A  M  @/ r* P# O5 {+ T6 U' Q
    直到那一天。

    & N& `* M" |& H' H+ U0 \$ r0 A
    那是一个普通的市集,一个卖桂花糕的妇人,因为“归墟”推演出她所在的街区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成为一场潜在动乱的源头,而被“最优解”建议“提前清除风险”。于是,一队冰冷的卫兵,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带走了她。陆离恰好路过,看见了那一幕。妇人被拖走时,惊恐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哀求与不解。几个时辰前,她还曾笑着,递给这个看起来有些孱弱的俊秀少年一块桂花糕,说:“小郎君,多读点书好,但别累坏了身子。”
    8 J% B. a7 {" _3 R0 B+ N% Z! I4 R) S
    从那一刻起,陆离脑中那些完美的抛物线、和谐的等差数列,都沾染上了无法洗净的血色。

    . w8 Y! ?  o  l7 Y
    他逃离了司天监,逃离了太傅,成了一个酒鬼。他用酒精的混沌,来对抗算符的秩序。

      p% K. N! U0 g$ x: X
    可现在,他最恐惧的秩序,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回来了。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狰狞。
    / O. L- n$ N3 O, O; k1 O7 ^7 _
    未完待续

    # A$ Z/ F; U3 \/ @. ~4 g3 Y% A8 n0 d" Z/ y1 s
    : m$ M% x; P% q) E9 e$ R( d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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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与人数 5爱元 +58 学识 +2 收起 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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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1-2 23:51
  • 签到天数: 2 天

    [LV.1]炼气

    板凳
    发表于 4 天前 | 只看该作者

    8 p' O3 k) @- Q% s2 `更新更新。。。
    ; G& j( w1 E1 q' R" z  c2 b0 @: r# |5 u

    ' P2 A/ p' Q+ b, A2 f# Q% S7 z'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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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0-4-8 10:45
  • 签到天数: 227 天

    [LV.7]分神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xiejin77 于 2025-7-10 08:46 编辑 - n: p/ D6 C4 n; w0 k) S% I
    xiejin77 发表于 2025-7-9 15:02
    9 ~( L, ^0 y; {: C6 X3 v第二章:朱雀墨鸢
    0 l) \. v: z8 n7 w! e$ a% j$ H2 c1 L" r# M( M. Q
    神都的恐慌,是从那朵在天街上绽开的红莲开始的。

    $ `- a( M' v7 }3 T; ^第三章:琉璃天穹的裂痕" }+ C0 I" Z! L1 C
    * b1 P& p  k. g+ k" v4 @$ z
    大雨,在惨案发生后倾盆而下,仿佛要将神都上空那层名为“归墟之律”的无形琉璃天穹,冲刷出它最细微的裂痕。
    大理寺卿狄仁杰没有撑伞,任由雨水冲刷着他清瘦的面颊。他戴上薄如蝉翼的皮手套,一寸一寸地抚摸着那根致命的“登天索”。
    “狄公,”一名寺丞疲惫道,“绳索、彩楼、百戏班……查无异状。这……简直像一桩鬼案。”
    “这世上没有鬼,只有装神弄鬼的人。”狄仁杰的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飘忽。他的探寻并未止于绳索,而是转向了那些深埋地下的、负责微调张力的精密机括。
    半个时辰后,在临时搭建的雨棚下,狄仁杰从一堆黄铜零件中,拈起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微型齿轮。烛火下,齿轮的齿牙边缘,有一处不到半粒米大小的区域,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琉璃状的暗蓝色。
    “是熔断的痕迹!”老仵作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天灾。”狄仁杰缓缓说道,“这是一种罕见的西域火油‘金焰’所为,燃烧无烟无光,却能瞬间融金化铁。若将一滴‘金焰’,在特定时刻精准滴落于此……”
    “‘归墟之律’没有算错,它只是被骗了。”狄仁杰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它计算了一切变量,却没算到,它的一个‘变量’本身,会在最关键的瞬间,变成一个彻头彻"彻尾的‘谎言’。这不是天命的失误,这是一场用‘归墟之律’的完美,来实施的、最完美的谋杀。”
    与此同时,紫微宫政事堂内,气氛冰冷如铁。
    “荒唐!奇耻大辱!”宰相裴炎须发皆张,“臣请旨,将百戏班上下尽数下狱,严刑拷问!”
    “裴相此言差矣。”女帝之女太平公主款步而出,一双凤目直视着角落里沉默如山的太傅,“‘归墟’号称算尽天机,如今却出了弥天大祸,若只将罪责推给区区伶人,岂非笑话?太傅大人,是‘归墟’老了,算不动了?还是说……它从一开始,就没有我们想象中那般无懈可击呢?”
    矛头直指“归墟”的最高掌管者,陆离的恩师,太傅。
    太傅眼帘微抬,神色古井无波:“归墟,不会错。”
    恰在此时,狄仁杰带着一身雨水与寒气,将那枚熔断的齿轮呈于殿上。他的发现与推论,让整个政事堂陷入死寂。
    珠帘之后,女帝那威严而略带疲惫的声音缓缓响起:“准。此事,由狄仁杰全权督办。任何人,不得干预。”她顿了顿,目光如剑,射向太傅,“太傅,你以为如何?”
    太傅深深一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臣,附议。若真有此等奸宄,自当尽早揪出,以正国法,以安天命。”
    而在显义坊的陋室中,陆离也在进行着自己的“勘察”。他把自己扔在冰冷的木板床上,任由湿衣紧贴。他脑中那座崩塌的神殿,正在废墟中以疯狂的速度自我重建。
    【事件:天街之祀,伶人赵五郎坠亡。】
    【归墟预测:右倾三寸,左摇六分,于第三声暮鼓后化险为夷。】
    【实际结果:坠亡。】
    【偏差值:无穷大。】
    【启动异常溯源……】
    【子模块:登天索张力微调系统。检索……发现异常。】
    他“看”到了!就在表演前一刹那,一个水压阀门出现了一个持续了万分之一秒的、低于标准万分之三的压力波动。这个“噪音”被系统忽略,却导致绳索的共振频率产生了微小偏移,与救命的第三声鼓声波形成了“相消干涉”效应。
    本该是救命稻草的鼓声,被完美地……抵消了。
    这不是意外,是设计。一个比“归墟”本身,还要精妙、恐怖的设计。能做到这一切的,普天之下,不超过三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已故的前朝大司天,最后一个……就是恩师,太傅。
    陆离痛苦地用拳头砸着额头,六年前与太傅的争执犹在耳边。
    “为了建立一个绝对没有意外的世界,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老师,是用一场真实的死亡,来为他的“完美秩序”,献上最沉重的祭品吗?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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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无根之焰
    天街的血迹被大雨冲刷,但深入骨髓的恐惧,却像瘟疫般蔓延开来。伴随瘟疫的,还有一首诡异的童谣。
    一个尖细的嗓音,在显义坊的雨夜里唱起:
    “九层高台接天潢,
    一根绳索断肝肠。
    司天监里算得准,
    算准阎王请君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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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谣的调子天真烂漫,词句却淬了毒。在陆离耳中,这歌谣的韵律、平仄,都分解成了冰冷的算符。
    【童谣模型已建立……传播性评估:极高。】
    【检测到隐藏逻辑链……正在解析……】
    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在这首童谣的结构深处,嵌着另一段加密的指令,一份……死亡预告!
    “天街血未干,
    法场又添冤。
    酷吏张屠户,
    一刀分两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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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屠户——廷尉府的廷尉正,以执法严酷著称的张谦!
    陆离猛地从床上弹起,一把拉开木门。门外,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穿大理寺官袍,身形清瘦,面容古拙的男人。雨水顺着他的斗笠滴落,但他站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剑。
    是狄仁杰。
    “陆少司天,”狄仁杰的声音平静而沉稳,“我们,是不是该谈谈了?”
    “我不是什么少司天。”陆离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戒备。
    “六年前,神都西市,‘桂花糕案’。卷宗是我亲手封存的。”狄仁杰一字一句地说道,“整个神都,所有人都相信‘归墟’是天命。只有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对它抱有怀疑。一个是我,因为我不信天命,我只信法理人心。另一个,就是你,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懂它,你亲眼见过它的……无情。”
    狄仁杰递上一张字条,上面正是那首关于“张屠户”的死亡预告。
    “这首童谣,不是简单的流言,它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狄仁杰的眼神无比锐利,“如果预言成真,那么对‘归墟’的恐惧,就会变成对这股新力量的……崇拜。有人,想取代‘归墟’,成为神都新的神。”
    陆离紧紧捏着字条,他明白了。这不是献祭,这是一场用“算法”发动的、旨在摧毁旧神、建立新神的战争。
    “陆离,看着我。告诉我,张谦会怎么死?”狄仁杰的问题像一把钥匙,强行打开了陆离脑中尘封的囚笼。
    无数的变量瞬间涌入,张谦的性格、仇家、日常路线……所有信息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因果之网。最终,所有的路径都指向了一个最优解,一个最符合“一刀分两端”这个意象的、最富戏剧性、也最残忍的解。
    陆离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神情扭曲:“保护他的儿子……快……去保护他的儿子!对方的目标不是张谦,是他的儿子!”
    狄仁杰没有多问一句,转身毫不犹豫地消失在雨幕之中。
    接下来的两天,神都的空气紧张得仿佛一根即将绷断的琴弦。大理寺与金吾卫将张谦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其独子张元更是被大内高手寸步不离地保护着。狄仁杰动用了国家机器的力量,试图用最坚固的物理壁垒,来对抗那道看不见的“判词”。
    第三天清晨,消息传来。廷尉正张谦与他的儿子张元,在神都安然无恙。
    童谣的预言……失败了?
    就在全城松了一口气时,一个更惊悚的消息,从百里之外的长安传来。
    长安东市,一个屠户在分割猪肉时,屠刀脱手飞出,恰好刺穿了旁边一个从神都来探亲的年轻人的胸膛。年轻人当场毙命。
    而这个年轻人,正是张谦过继给长安远房兄长、早已断了联系的……私生子。
    消息通过驿站加急送回神都天牢,张谦看到文书,目眦欲裂,一口鲜血喷出,急火攻心,气绝身亡。
    一刀,分两端。
    一道屠刀,将他血脉的两端,隔在了阴阳之间。
    预言,以一种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最诡异、最精确的方式,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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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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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悖论之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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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尉府外,早已被金吾卫封锁。陆离站在人群外围,像一个幽魂,静静地看着那座朱漆大门。他输了,输得体无完肤。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把脱手的屠刀划出的完美抛物线,它的角度、速度、旋转,都被精确地计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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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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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片压抑到令人窒息的灰暗色调中,一抹鲜艳的色彩,悍然闯入了他的视野。
    街角,那个他以为是幻觉的少女,又出现了。她的小摊上,挂着五颜六色的风筝,最顶端,是一只巨大而华丽的……朱雀。
    风很乱,那只巨大的朱雀在空中摇摇欲坠,少女却不气馁,灵巧地抖动着手中的线轴,用一种充满了韧性的动作,与无常的乱风搏斗着。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那只渴望天空的风筝。
    一边,是“归墟”制造的,精确、冰冷、无法抗拒的死亡。
    另一边,是少女和她那只在乱风中挣扎起舞的朱雀,是不确定的、灵动的、充满了偶然与惊喜的生命力。
    强烈的对比,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陆离脑中混沌的迷雾。他第一次意识到,要对抗“归墟”,靠的或许不是更严密的逻辑,而是这种无法被建模、无法被预测的……变量。
    一阵旋风刮过,朱雀风筝猛地栽向地面。少女却不慌不忙,在最后一刻急速收线,奇迹般地托住了风筝的头,让它轻轻停在脚边。
    她抬起头,恰好与不远处的陆离再次相遇。她认出了他,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脚边的朱雀,做了个无奈的耸肩动作。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今天这风,真是不讲道理。
    陆离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它……为什么不飞了?”
    “因为它累了,想歇会儿。风也累了,不知道该往哪儿吹。”少女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叫墨鸢,墨水的墨,风筝的鸢。
    “你不怕吗?”陆离看着不远处的廷尉府,“这里……刚死了人。”
    “怕呀。”墨鸢头也不抬地检查着风筝,“可是,我的摊子就摆在这里,不摆就没饭吃。怕,也得待着。”她顿了顿,抬起头,认真地说,“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才更辛苦。你看你,就比那宅子里的人,看起来要辛苦多了。”
    陆离浑身一僵。
    “你的眼睛里,好像下了好几天的雨,一直没停过。”墨鸢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风筝淋了雨,会变重,就飞不起来了。人要是心里一直下雨,也会飞不起来的。”
    一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陆离心中连绵六年的阴雨。他行动的逻辑,一直是“赎罪”,一种向后看的、充满了负罪感的逻辑。而现在,他找到了一个新的逻辑——“守护”。守护眼前这个少女,和她所代表的一切,守护这片天空下,那最后一抹鲜活的色彩。
    “你的风筝,骨架好像裂了。”陆离蹲下身,指着一处微小的裂痕。他拿过墨鸢的小刀,用一种久违的、深入骨髓的专注,为她雕琢了一个微小而完美的“卯榫”结构。他的手不再颤抖,那双曾推演过星辰轨迹的手,此刻,正为一个少女的风筝而忙碌。
    一炷香后,风筝修好了。墨鸢拉着重获新生的朱雀,迎风奔跑。那鲜红的翅膀,在神都灰白色的天空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扶摇直上。
    陆离仰望着那只自由飞翔的朱雀,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的陋室走去。他要回去,锻造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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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理论的囚笼很快困住了他。他推断出凶手利用了一种“归墟”数据库中不存在的、能完美承载“金焰”的神秘容器,但无法得知其具体是什么。这块缺失的基石,让他所有的推演都成了空中楼阁。
    另一边,狄仁杰的调查也撞上了无形的墙。西市货栈的市令突发“风疾”,漕运码头的账册“恰好”被烧,鸿胪寺以“邦交”为由拒绝合作。每一个理由都冠冕堂皇,却精准地堵死了所有线索。
    挫败之下,陆离再次走出陋室,双脚不受控制地,又将他带到了墨鸢的摊前。
    今天,她没有卖风筝,而是在专心致志地用一个小小的红泥火炉焙烧泥塑。她正为一个问题苦恼。
    “你看,”她举起一只烧好的陶鸟,向陆离抱怨道,“我这次用的,是城西老张头卖的‘龙涎土’,可烧出来之后,它表面就自己结了这么一层滑溜溜的壳子,颜料根本挂不住。而且这土也怪,特别脆,刚才有只小猪掉地上,没摔成几瓣,而是……碎成了粉末。”
    龙涎土……表面光滑……颜料挂不住……碎成粉末……
    这几个词,像一道道惊雷,在陆离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绝对惰性! (颜料挂不住,说明其表面几乎不与任何物质发生附着反应。)
    瞬时自毁! (落地后碎成粉末,说明其内部结构极其不稳定,稍有外力便会彻底崩解。)
    不可探测性! (“龙涎土”,一个闻所未闻的民间材料,绝不可能出现在“归墟”的官方数据库中!)
    理论的囚笼,被少女一句无心的抱怨,用一把最朴素的钥匙,轰然打开!
    “你……你这土,哪里还有?”陆离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他丢下这句话,甚至来不及道谢,便像一阵风般,转身朝着西市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不知道,他刚刚找到的,是刺向那个藏在神都最深处的“幽灵”心脏的……第一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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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归墟之外6 v7 Q( M. h7 }*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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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市杂货巷深处,陆离从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张头那里,用一贯钱的天价,买到了一小包“龙涎土”。
    回到陋室,他立刻进行了验证。那种土捏成的泥管,能完美承载腐蚀性极强的“化骨水”而不受侵蚀,稍加外力敲击,便“噗”的一声,崩解成一捧无法追寻的白色粉末。
    他找到了那把钥匙。
    这不是一种简单的材料,这是一个严谨的逻辑悖论。它来过,却不留痕迹;它存在过,却无法被追溯。对于“归墟”而言,一个无法被观测、无法被定义的东西,理论上,就是“不存在”的。
    这是一个“归墟”无法观测的“法外之物”。
    陆离眼中燃烧起骇人的光亮。他找到了那个庞然大物最根本的、哲学层面的阿喀琉斯之踵。然而,他很快又陷入了新的困境。他需要庞大的情报支持,去验证凶手究竟是如何远程触发“龙涎土”的崩解。他的理论,像一把锋利无匹的宝剑,却没有一只可以挥动它的手。
    与此同时,调查处处碰壁的狄仁杰,也做出了一个决断。他从卷宗架的最底层,抽出了那份尘封已久的【桂花糕案】。
    “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懂‘归墟’,也比我们任何人都恨它。”狄仁杰对心腹下令,“传我的密令,动用‘内卫’,给我查清陆离这几日的所有行踪。我要的,是他的智慧,不是他的口供。”
    是夜,南市“长夜茶馆”。
    陆离正对着满桌的草稿陷入沉思,一个茶博士悄无声息地送上一壶热茶,并在茶杯下压了一枚刻着“明”字的竹牌——大理寺内卫的最高等级密信标识。
    他被发现了。
    陆离抬头,越过缭绕的茶雾,看到了对面雅座的狄仁杰。没有官袍,没有随从,就像一个寻常的文士。
    一场神都最顶尖的智力博弈,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明人不说暗话。”狄仁杰率先开口,“我的调查,被一堵看不见的墙,堵死了。”
    “我的推演,也缺一块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基石。”陆离直接回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答案。
    “我需要你的脑子。”狄仁杰一字一句道,“为我画出战场的全图。”
    “我也需要你的手。”陆离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做我手中那把剑的……剑鞘与盾牌。”
    狄仁杰从袖中取出一块玄铁令牌,放在桌上。那是大理寺的最高通行令,持此令者,如狄公亲临。
    陆离没有丝毫犹豫,将令牌收入怀中。当他拿起令牌时,就意味着他将彻底告别过去六年的浑噩,重新踏入那个他既熟悉又恐惧的、由冰冷算符构筑的血色战场。
    “第一个目标,”他抬起头,眼中只剩下近乎残酷的冷静,“我要查一个人。前朝大司天的嫡传弟子,如今宫中的墨家匠作总师,林徵。‘龙涎土’这种东西,只有他,和他背后的人,才有可能知道其真正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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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E9 i& u9 J) a! Y* {& N% J! R未完待续3 x& k2 T4 K+ I$ h- |0 |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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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无影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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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u; u7 l- H  q第七章:双线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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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的棋局,落子无声,却招招致命。当狄仁杰与陆离的联盟,如同一颗投入静水深潭的石子,那执棋的、藏在深水之下的手,便毫不犹豫地掀起了足以倾覆舟船的浪涛。
    联盟初建,陆离拿到了大理寺的“数据库”,彻夜不熄地吞噬着尘封的卷宗,绘制一张属于“幽灵”的地图。而狄仁杰的“内卫”则像影子一样渗透进宫城。但对林徵的调查,却撞上了由太傅亲卫把守的、铜墙铁壁般的核心工坊。
    “太慢了。”陆离亲自将情报送至大理寺,眼中布满血丝,“在我们找到他们的‘武器库’之前,他们一定会先发制人,斩断我们的‘手’,或者,弄瞎我们的‘眼睛’。他们会制造一起新的、更大的事件,把一个现成的‘答案’,直接送到你的面前。”
    预言,应验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快。
    三日后,上巳节,洛水之滨。御史中丞王玄策,一位“归墟之律”的著名反对者,正在与同僚谈笑风生。话音刚落,他忽然表情一僵,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一尊被抽去骨架的泥塑,软软地、悄无声息地栽倒在地。
    他死了。
    老仵作验尸后,颤抖着指向王玄策脖颈上一个比针尖还细微的红点。毒是内库失窃的“见血封喉”。在场的数百人,竟没有一个看到凶手。
    不久,调查人员在对岸山坡顶上,发现了一个极其精巧的、类似小型床弩的风筝线轴,上面还缠着半截细如蛛丝的“天蛛丝”。一个牧童作证,案发前曾看到一只巨大的红色大鸟在天上飞,后来断了线,栽进了山后的密林。
    半个时辰后,搜索队在密林深处,找到了坠毁的“红色大鸟”——一只朱雀风筝。
    从风筝破碎的骨架中,内卫拈起了一根被染成赤色的雀翎。
    最致命的是,在线轴的摇柄上,提取到了一个清晰的指纹。
    经过比对,与在陆离陋室外,那只被他修复过的朱雀风筝骨架上残留的指纹,完全吻合。
    动机、凶器、技术、物证……
    所有的证据,形成了一条完美而致命的逻辑链。目标,直指墨鸢和陆离。
    他们真的把一个“答案”,直接送到了狄仁杰的面前。
    这个答案,如此完美,又如此恶毒。它不仅要杀死那个叫墨鸢的少女,更要彻底摧毁刚刚建立的、脆弱的狄陆联盟。
    当“大理寺锁定真凶”的传闻传到显义坊时,陆离正在窗前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修复风筝时竹篾的触感和墨鸢信赖的眼睛。
    他明白了。
    对方的目标,不是狄仁杰的手下,不是大理寺的权力。
    墨鸢,才是他的“手”。
    是那个将他从过往泥沼中拉出来,让他重新握住“武器”的、鲜活的手。现在,这只手,要被斩断了。
    他像一阵风般冲到廷尉府外,那里已被大理寺官差围得水泄不通。墨鸢的小摊被砸烂,那个总是充满生机的少女,此刻正脸色惨白地蜷缩在墙角,眼中满是巨大的恐惧与迷茫。
    “住手!”陆离冲了进来,张开双臂,像一头护崽的野兽,将墨鸢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
    “陆先生,”狄仁杰的心腹李敬业冷硬道,“我们奉狄公之命,捉拿凶嫌归案。人证物证俱在,还请您不要妨碍公务。”
    “凶嫌?!”陆离惨笑,“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一个靠卖风筝为生的弱女子,她为什么要,又怎么可能,去刺杀一名当朝御史!”
    就在这时,狄仁杰缓缓走了进来。他看着陆离,目光深邃如海,声音平静得可怕:“陆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大理寺办案,凭的是证据。”
    “证据?!”陆离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也信这种被送到嘴边的‘证据’?!狄仁杰,你忘了你是怎么被堵在官僚的墙壁之后的吗?这和那些‘失火的仓库’、‘病倒的官员’,有什么区别!”
    “或许吧。”狄仁杰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伪造的证据,也是证据。它摆在明面上,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我是大理寺卿,我必须对帝国的法度负责。”
    他下达了命令。
    “把墨鸢姑娘,带回大理寺。”
    然后,他看向陆离,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警告。
    “至于你,陆先生。作为本案的重大关系人,在案情查明之前,我劝你,留在你的陋室里。否则,休怪狄某,不念旧情。”
    官差上前,架起了早已浑身发软的墨鸢。她在经过陆离身边时,用一种哀求的、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嘴里喃喃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陆离伸出手,却被两名高大的金吾卫牢牢挡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女,那个将他从地狱中唤醒的、象征着生命与自由的朱雀,被套上枷锁,带向另一座更深、更黑暗的地狱。
    他看着狄仁杰离去的、坚硬如铁的背影,心中那座刚刚建立起来的、名为“信任”的桥梁,在这一刻,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裂痕,出现了。
    用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一把无影的毒针,敌人成功地在他和狄仁杰之间,刺下了一根拔不出、也看不见的……浮萍之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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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困局与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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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大理寺,狱。
    墨鸢被投入了最深处的囚室。那只曾翱翔天际的朱雀,如今折了翅,被关进了冰冷、无光的牢笼。她蜷缩在角落,像一只受惊的幼兽,眼中那片曾倒映天光的清泉,此刻只剩下浑浊的恐惧。
    与此同时,神都的另外两个地方,也成了无形的囚笼。
    一座,是狄仁杰的大理寺卿官署。另一座,是陆离的显义坊陋室。一个被堆积如山的“铁证”所困,一个被无法遏制的怒火与失望所囚。
    官署之内,烛火通明。王玄策案的物证,被一一陈列在长案之上。
    “狄公,”李敬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与一丝快意,“人证物证俱在,逻辑链条完美无缺。此案,可定了。”
    狄仁杰没有说话。他戴上薄如蝉翼的皮手套,拿起那具线轴,指腹轻轻地、反复地摩挲着那个“完美”的指纹。
    太完美了。
    一个在户外使用的工具,沾染了泥土、汗渍、草屑,本该是常态。但这枚指纹,却像是印谱上的范本,清晰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是被小心翼翼地、用最虔诚的态度,印上去的。
    “敬业,”狄仁杰的声音平静无波,“你觉得,一个以贩卖风筝为生的少女,在山坡上操作如此精密的、足以致命的器械时,她的手,会如此干净吗?”
    李敬业一愣:“这……或许是她提前擦拭干净了。”
    “一个处心积虑的刺客,会留下最关键的指纹。一个心思缜密的凶手,会把作案工具遗弃在现场……”狄仁杰放下线轴,目光扫过桌上所有证物,“这一切,都太‘合理’了。合理得就像一个说书人精心编排好的故事,每一个转折都恰到好处。”
    他感受到了背后那名“说书人”的智慧,以及那份彻骨的、将构陷伪装成天衣无缝的恶意。对方不是在提供证据,而是在炫耀。
    “传令下去,”狄仁杰站起身,披上外袍,“封锁洛水案发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本官,要亲自再去勘查一次。”
    他知道,朝堂之上,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等着他尽快将这个“完美”的答案呈上去。但他不能。作为大理寺卿,他必须捍卫帝国的法度。而捍卫法度的第一步,就是不向一个“伪造的真相”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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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Q- r: o7 d; \' t0 d9 ~3 c; |! L
    “砰!”
    陆离一拳砸在墙壁上。冰冷的墙体传来一阵闷响,碎裂的灰尘簌簌落下。但这点疼痛,远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
    狄仁杰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墨鸢那双哀求不解的眼睛,像两根烧红的烙铁,反复炙烤着他的理智。
    愤怒、失望、无力……负面情绪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被困在这间陋室里,就像被困在自己思维的囚笼中。
    他颓然坐倒在地,目光没有焦点。视线中,只有那张他曾用来绘制草图的木桌。桌上,还残留着几片修补风筝时削下的竹屑。
    他想起了那个下午,墨鸢为了让朱雀飞起来,与乱风搏斗时那份专注而坚韧的神情。
    他想起了她对自己说的话:“人要是心里一直下雨,也会飞不起来的。”
    陆离猛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不能这样。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自怨自艾,更救不了墨鸢。如果连他也放弃了思考,那墨鸢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必须回归自己最擅长的武器——逻辑,推演。
    陆离重新坐回桌前,摊开一张白纸。他强迫自己忘记一切情绪,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冰冷的算符和严密的逻辑链。他开始解构这起“完美嫁祸”。
    【事件:御史王玄策遇刺案】
    【目标:构陷墨鸢,斩断‘变量’;离间狄陆,摧毁联盟。】
    【手段:完美物证链。】
    他飞速推演,对手如何精确地获取并“打印”了墨鸢的指纹?他想到了“龙涎土”,那种可以制作精密模具,事后又能彻底崩解成粉末的“法外之物”。但这个计划的漏洞在哪里?
    陆离的笔尖骤然停住。
    这世上没有无解的局。对手的整个嫁祸计划,都建立在一个核心的“公理”之上:“那枚物证上的指纹,与墨鸢的指纹,是‘同一枚’。”
    大理寺的验证,只能证明二者的“纹路”一致。但他们无法验证,也从未想过去验证一个更深层的问题——承载这枚指纹的‘介质’,是否与指纹的‘主人’,在时空上有过真实的接触?
    对手玩弄的,是一个精妙的哲学诡计!他们将“信息”(指纹纹路)与“载体”(线轴摇柄)进行了非法的嫁接。这就是那个可以颠覆一切的“奇点”!
    陆离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骇人的光亮。他找到了刺破这完美构陷的、唯一的一根针。为了让复制的指纹附着在木质摇柄上,必须使用一种透明、稳定的黏合剂。在神都,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一种东西——来自西域的“树精之泪”树脂。它在常温下与木头融为一体,但只要用特定的草药“迷迭香”的烟熏烤,就会呈现出微弱的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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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洛水之滨。
    晚风带着水汽,吹拂着狄仁杰的官袍。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勘察将无功而返时,狄仁杰却蹲了下来,目光锁定在线轴被发现的那片草地上。那里的泥土,比别处要干燥、松软一些。他捻起一撮土,用手指轻轻一碾,那撮土,竟化作了比面粉还要细腻的粉末。
    这触感……
    狄仁杰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龙涎土”!与陆离在西市找到的那种“法外之物”,崩解后的形态,一模一样!
    一个可怕的推论,在狄仁杰的脑海中成型:他们不是在这里遗弃了线轴,而是在这里,完成了对线轴的最后一道“加工”——印上指纹。
    他缓缓站起身,望向神都的方向。他几乎能看到,在那个被禁足的陋室里,陆离,那个与他决裂的年轻人,也一定通过他自己的方式,看到了同样一幅图景。
    他们被一堵墙隔开,却在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上,抵达了同一个真相的入口。
    此刻,狄仁杰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陆离将那把理论上的“钥匙”,送到他的手上。而陆离,则需要找到一个方法,将这把能打开囚笼的钥匙,穿过重重监视,递给高墙之外的狄仁杰。
    两人之间的裂痕仍在。但一条全新的、基于共同智慧与目标的无形之桥,正在深渊之上,悄然构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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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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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8:00 |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草蛇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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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的清晨,寒意未退。紫微宫政事堂内的空气,比清晨的寒霜更加冰冷。
    “狄仁杰!”宰相裴炎手持笏板,声色俱厉,“王玄策遇刺,乃国之大案。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凶嫌墨鸢已然到案,为何迟迟不定罪?”
    狄仁杰立于殿中,面沉如水。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角落里那位始终沉默不语的太傅身上。太傅眼帘低垂,仿佛一尊枯坐的老僧,对这场风暴置身事外。
    “裴相,”狄仁杰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法度,在于求真,而非求快。此案尚有诸多疑点,若草率定谳,才是对法度最大的践踏。”
    他的沉默,在众人眼中成了顽固的挑衅。他能感受到,一张由政治、权力和“天命”编织而成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他立于网中央,脚下是薄如蝉翼的冰面。
    他需要陆离的钥匙。可那个本该递上钥匙的人,却在他筑起的高墙之后,沉默得如同一口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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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义坊,陋室。囚笼无形,却比钢铁更加坚固。
    陆离在狭小的房间内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猛兽。窗外,两名大理寺的便衣若无其事地在街角对弈,他们的视线,却像两根无形的锁链,将这间屋子牢牢锁死。
    日复一日的等待,消磨着他的耐心,也滋生了致命的毒藤——猜疑。狄仁杰为何毫无动静?难道……他真的相信了那些伪造的证据?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狄仁杰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墨鸢翻案。他需要的,或许从来都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能让他体面结案的棋子。
    不行。与其坐困愁城,不如行险一搏。
    他提笔写下一行字,递给门外的守卫:“烦请转交狄公。欲解连环,需观其轴心。囚笼之中,方见真章。”
    这是一句赌上了一切的暗语。赌狄仁杰能看懂他要去见墨鸢的决心,更赌狄仁杰心中,还存留着最后一丝对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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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仁杰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准。”
    通往大理寺地牢的石阶,阴冷而潮湿。铁门打开,一股霉味与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囚室最深处的角落,他看到了那个蜷缩的身影。墨鸢穿着肮脏的囚服,头发散乱,面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可当她抬起头,看到陆离时,那双本该黯淡的眼睛里,竟瞬间亮起了一点光。
    “你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却很平静。
    陆离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他设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对不起。”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这三个字。“是我……连累了你。”
    墨鸢摇了摇头,她走到栅栏前,仔细地端详着陆离的脸。“你的眼睛里,雨下得更大了。”她轻声说,“你的脸色,比我还差。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吧?”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击溃了陆离心中用猜疑和愤怒筑起的高墙。
    “我相信你。”墨鸢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我知道,不是你。那个修风筝的人,眼睛里有光。弄坏风筝的人,心里是黑的。我不懂你们那些大事,但我分得清光和黑。”
    这份坚韧与澄澈,像一道温暖的光,瞬间驱散了陆离心中所有的阴霾。他为自己的猜疑感到羞愧。这份信任,比任何精妙的理论都更加珍贵。他必须守护它。
    “墨鸢,”陆离伸手,隔着冰冷的铁栏,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墨鸢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低头,看向陆离的衣袖。
    “这里,”她指着他袖口一处因焦躁撕扯而脱开的线头,“线开了,会越来越糟的。”
    说着,她用自己细瘦的手指,灵巧地将那根脱落的丝线,打了一个小小的结。那是一个风筝匠人用来固定主线的特殊绳结,牢固而美观,像一朵微缩的鸢尾花。
    陆离的目光,却死死地定格在那个小小的绳结上。
    绳结……
    一种用最简单的材料,承载复杂信息的方式。
    一种无需言语,便能传递特定意义的符号!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闪电般划破了他脑中的混沌!他不需要写信,不需要暗语!他只需要将信息,用物理的方式,“编码”到一个看似寻常的物体之上!
    他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是一种猎人终于找到猎物踪迹的、充满了冰冷杀意的光芒。
    “谢谢你,墨鸢。”陆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谢谢你的……结。”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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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风起燎原
    自地牢归来,陆离眼中的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寒冬冰封湖面般的冷静与决绝。
    他不再踱步,不再焦躁。他静静地坐在桌前,目光落在自己袖口那个由墨鸢亲手打下的、小小的鸢尾花绳结上。信息,不必是文字。它可以是形状,是材质,是结构。
    他要做的,不是写一封密信,而是创造一个“物证”——一个承载着破解之法的物理符号集合体。这个“信物”必须简陋、隐晦、且完整,包含破解伪证的全部三个核心要素:“土”、“胶”、“香”。
    夜深人静,他将油灯的火苗拨到最亮,开始了这场在针尖上跳舞的创造。
    他从囚服的内衬和袖口里,抽取出几根不同颜色的纤维,搓捻、打结、编织,构成一条约一寸长、小指粗细的短绳。它看上去就像一个失败的绳结,或是一个孩童随手编的草绳,充满了“无意义感”。
    他将吃剩的饭食中一颗米粒碾成粉末,混入墙角刮下的一点灰尘泥沙,用清水调和成一粒比芝麻还小的、灰褐色的泥丸。他解开编织到一半的绳结,将这粒精心制作的“微缩龙涎土”小心地置入绳股的中心,再重新收紧,完美地隐藏起来。
    他将另一颗米粒含在口中,用唾液融化,形成一种极具粘性的半透明米浆。他用这天然的黏合剂,涂抹在短绳的两端。米浆干涸后,形成一层薄而坚硬的透明外壳,完美地模拟了“胶”的物理特性。
    他从晚饭小菜里取下一小片干枯的香草叶片,在油灯火苗边缘飞快燎烤,让它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他将这片被“熏”过的叶子,小心翼翼地嵌入短绳一端被米浆封住的线头缝隙里。这代表“香”,更代表“熏烤”这个动作本身。
    至此,信物完成。它静静地躺在陆离的手心,丑陋、粗糙、毫无价值,完美地诠释了“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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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午时,陆离将碗中剩下的残羹冷饭归拢到一起,然后,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硌到了牙,烦躁地“呸”了一声,将那个精心制作的信物,从口中吐出,混入了饭菜之中。一炷香后,他将盛着剩饭与“信物”的食盒,从门下递了出去。
    他已经掷出了他唯一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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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官署。狄仁杰正对着一卷关于“龙涎土”的古籍,眉头紧锁。
    此时,心腹寺丞王浩快步走了进来,手上用一块干净的麻布托着一样东西。
    “狄公,”王浩压低声音,“厨房那边,按照您的吩咐,仔细检查了从显义坊送回的食盒。在陆离的剩饭里,发现了这个。”
    麻布展开,那个脏兮兮、丑陋不堪的绳结,出现在狄仁杰眼前。他本有些失望,准备随手丢弃,但就在那一刻,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注意到了绳结的编织手法,与风筝匠人用来固定龙骨的“盘鹰扣”有七分相似。墨鸢……风筝…… 第一个联系,建立了。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小心地用指尖捻开绳结的一端,那层由米浆凝固的硬壳,让他立刻联想到了某种“胶质”。胶……黏合……
    他继续拆解,隐藏在绳股中心的、那粒灰褐色的微小泥丸,滚落在他掌心。他用指甲将其碾开,里面是米粉与沙土的混合物。土!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龙涎土”三个字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转向绳结的另一端,发现了那片被巧妙嵌入的、烤焦的植物叶片。他将其取出,凑到鼻尖,一股极其微弱的焦香与烟火气,钻入鼻孔。香……烟熏……
    土……胶……香……
    三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元素,在狄仁杰的脑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完成了重组与链接!
    土,代表用作模具的龙涎土!
    胶,代表用作印泥的西域黏合剂——树精之泪!
    香,代表让伪证显形的唯一方法——用迷迭香的烟气熏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狄仁杰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所有的迷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火焰。陆离没有让他失望。
    “王浩!”狄仁杰的声音,沉稳而充满了压迫感,“立刻去太医署,就说本官心神不宁,需要安神,取上好的迷迭香一两。另外,传令下去,封锁证物库,本官要亲自复验王玄策案的所有物证!”
    那张名为“归墟”的大网,终于露出了它的第一个致命破绽。
    陆离,等着我。
    猎杀,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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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08:35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明胜暗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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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大理寺的地牢比夜色更沉。
    铁锁轻响,牢门被打开了一条缝。进来的并非狱卒,而是大理寺丞王浩。他手中托着一只小巧的白瓷碟,碟中,静静躺着一株新鲜的、散发着清冽草木香的植物。
    “陆公子,”王浩的声音恭敬却带着锋芒,“狄公命我送来。他说,此物名迷迭香,既可安神,亦可燎原。”
    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语三关。狄仁杰不仅完全破解了他的密语,更用这株小小的香草,传回了最清晰的信号:他已洞悉一切,让陆离安心,并即将以雷霆之势,燃起焚尽罪恶的大火。
    陆离缓缓抬起头,迎上王浩审视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微、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个点头,便是一份在囚笼与庙堂之间,以智慧与信任缔结的、无声的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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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大理寺正堂之内,气氛肃杀。
    狄仁杰以“王玄策案证物存疑”为由,召集三司主官进行“证物复核会审”,刑部侍郎张翥——太傅门下干将,赫然在列。
    正堂中央,陈列着王玄策案的所有证物,核心便是那枚带有指纹的线轴。
    张翥面带冷笑,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狄仁杰黔驴技穷的最后挣扎。
    狄仁杰面色沉静,并未高谈阔论,而是直接走下堂来,拿起那具线轴。“张侍郎,”狄仁杰的目光转向他,“当初三司会审认定,此指纹真实无误,对吗?”
    张翥朗声笑道:“天衣无缝。狄公此时重提,莫非是得了什么神启?”
    狄仁杰微微一笑:“神启谈不上,只是得一奇人指点,学了个辨伪的奇术。今日,便请诸君共赏。”
    他示意王浩端上香炉,投入一把迷迭香。青白色的烟气袅袅升起,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狄仁杰!你这是在故弄玄虚!”张翥拍案而起。
    “是真是假,一熏便知。”狄仁杰不再理会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线轴的摇柄部分,置于迷迭香的青烟之上,缓缓熏烤。
    奇迹,发生了。
    那枚原本清晰无比的指纹,在烟气的熏蒸下,边缘竟开始泛起一层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的荧光!随着烟气持续渗透,整枚指纹仿佛活了过来,与下方的木质纹理产生了细微的剥离感。
    “这是……‘指纹拓印法’!以龙涎土制模,用西域‘树精之-泪’为黏合剂,将他人指纹完美拓印于器物之上!此法所制伪证,水火不侵,刀刮无痕,唯独‘树精之泪’畏惧迷迭香之烟气,遇之则软化现形!”
    狄仁杰的声音如惊雷炸响。
    满堂皆惊!张翥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狄仁杰缓缓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他,一字一顿地问道:
    “张侍郎,如此精妙的西域秘术,不知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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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构陷之基,一朝崩塌。张翥被当场拿下,墨鸢作为“同谋”的罪名不攻自破。
    三日后,显义坊大牢的沉重铁门,为墨鸢轰然开启。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不远处,一棵柳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陆离。
    她缓缓向他走去,直到他面前,抬起手,极其自然地为他理了理略微有些歪斜的衣领。
    “我信你。”她说,声音很轻,却足以让陆离听清。
    不是“我没事”,不是“谢谢你”,而是“我信你”。这句话,比任何安慰与感谢都更有力量。陆离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停在自己衣领前的手,用自己的掌心,将那份冰凉,一点点暖热。
    “墨鸢,”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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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狄仁杰府邸,书房。一局围棋,已至中盘。
    “张翥招了。”狄仁杰落下一子,截断了黑棋的一条大龙,“背后主使,直指太傅。虽然他扛下了所有罪责,但这颗钉子,我们总算是拔掉了。”
    陆离看着棋盘,拈起一枚黑子,没有去救那条已死的大龙,而是在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角落,落下了一子,暗藏杀机。
    “拔掉一颗钉子,太傅还会有更多的钉子。”陆离的语气平淡,“这张名为‘归墟’的网,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狄仁杰看着陆离落子的位置,眼中闪过一抹激赏。“不错。”他颔首道,“所以,我需要一个能看透棋盘的人。一个不拘于规则,甚至敢于掀翻棋盘的人。”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离。
    “过去,我以为你是棋盘上的一枚失控的棋子。但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棋子,你是与我一样的执棋人。”
    陆离闻言,抬眼看向这位名满天下的神探。狄仁杰的眼神中,没有了初见时的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平等的认可。
    陆离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
    “棋局未终,胜负难料。”他站起身,向狄仁杰长揖一礼,“但有狄公这样的棋友,陆离,愿奉陪到底。”
    窗外,月上中天,清辉遍地。一场足以撼动帝国根基的风暴,已经真正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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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窃火之局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辉洒满太极殿,却未能带来丝毫暖意。墨鸢案的昭雪,本应是狄仁杰的一场完胜,然而,今日的朝会,却成了审判胜利者的刑场。
    “臣,有本启奏。”
    太傅手持玉笏,缓步出列,向着珠帘后的御座,深深一揖。
    “王玄策一案,沉冤得雪,狄公明察秋毫,功在社稷。然,臣今日所奏,非关案情,而关国本——帝国之法度。”他的声音不高,却如洪钟大吕,“国之法度,如大厦之梁柱,程序之正义,乃法度之基石。狄公为求真相,绕开三司会审之规,于大理寺内独断,以奇术破伪证。其心可昭,其行……却已乱了法度之根本!”
    太傅猛然转身,目光如炬,直刺狄仁杰:“此例一开,日后人人皆可自诩正义,无视规章,独断专行。是为公理,还是私刑?届时,我大唐律法,将威严何在?”
    这番话,字字诛心。他没有攻击判决的结果,而是攻击了抵达结果的路径。他将自己塑造成了法治的捍卫者,将狄仁杰置于了“以个人正义践踏程序正义”的危险境地。
    一时间,朝堂之上,风向骤变。
    狄仁杰静立于殿中,成了风暴的中心。他面沉如水,没有一句辩解。这是阳谋,是交换。他用自己的“程序瑕疵”,换来了墨鸢的清白。此刻,便是他支付代价的时候。
    最终,珠帘之后,女帝那威严而略带疲惫的声音缓缓响起:
    “太傅所言,亦是老成谋国之论。狄卿办案之心虽善,然法度不可不守。着,即日起,于御史台下设‘法度监察司’,专职监察三法司重大案件之审理程序,司职人选,由门下省与太傅共同举荐。”
    一道看似公允的旨意,却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它将大理寺一部分最重要的监察权,硬生生剥离出去,交到了一个由太傅掌控的新衙门手中。
    狄仁杰深深一揖,声音听不出喜怒:“臣,遵旨。”
    他输了。在赢得最漂亮的一场仗之后,输掉了足以决定未来战局的、最重要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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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u% v- X( f/ {) P# e
    与朝堂上的惊涛骇浪不同,陆离的陋室,静得能听见尘埃落下的声音。他将自己关在房里,复盘着“归墟之律”本身。很快,他发现了那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异常。
    当“指纹伪造”这一事实被确认后,“归墟之律”的反应,不是混乱,不是错误,甚至不是迟疑。它几乎是在瞬间,就“消化”了这个结果。
    在陆离的推演中,整个庞大的系统数据洪流,就像一条奔腾的江河。投入“伪证破解”这块巨石,本应激起滔天巨浪。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江水没有泛滥,而是在巨石落水的前一刹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神之手,瞬间开辟出了一条更完美的河道。
    没有纠错,只有覆盖。
    没有演算,只有抹除。
    这绝不是一个纯粹的算法能做到的。陆离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终于明白,他们面对的,远不止是一个冰冷的机器。
    在机器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一个拥有最高权限的“管理员”,一个可以随时进入系统后台,手动修改参数、覆盖历史、抹平一切错误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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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狄仁杰府邸。
    书房的灯火依旧亮着。狄仁杰看着那份刚刚颁下的圣旨,清瘦的脸上第一次显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
    陆离的到访,如入无人之境。他将那份画满了数据流图的稿纸,放在了狄仁杰面前。
    “有人在‘归墟’背后,为它拂去尘埃,让它永远保持‘洁白无瑕’。”陆离的声音冰冷,“我们赢了一场官司,却让那个真正的敌人,找到了系统的一个‘漏洞’。他现在一定已经为这个漏洞,打上了新的补丁。”
    狄仁杰久久不语,他将目光从稿纸移开,投向窗外的黑暗。
    “我今日在朝堂上失去的,也并非仅仅是大理寺的监察权。”他的声音沙哑而深沉,“我失去的,是制衡‘归墟’的最后一道锁。那个‘法度监察司’,就是太傅为‘归墟’安上的、杜绝一切外部质疑的门阀。”
    在这一刻,两条线索,完美地合二为一。太傅费尽心机,真正的目的,是借着这场风波,顺水推舟,完成对“归墟之律”的绝对控制闭环。
    从此以后,“归墟”的任何判决,都将由“法度监察司”进行程序上的“合法性”背书。
    陆离和狄仁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洗清墨鸢的嫌疑,仅仅是赢了一场前哨战。而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让对手完成了更深远的战略布局。
    “他拿走了我们的剑。”陆离轻声说。
    “不,”狄仁杰摇了摇头,眼中重新燃起坚冰般的意志,“他只是逼得我们,必须去寻找一把更锋利的剑。”
    第二卷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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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人间之律. O7 m; i0 b7 _3 x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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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碎月之约8 J$ l: f9 \0 W+ X# g(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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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的秋,来得格外早。一场秋雨过后,神都的夜便带上了玉石般的凉意。
    灯火如豆,陆离枯坐于案前,已是第三个不眠之夜。他的面前,铺满了密密麻麻的算符与图阵。他将自己,变成了一台活体的“归墟”,以灵魂为薪,疯狂地燃烧,试图在那片被“幽灵管理员”抹平的数据洪流中,找到未来的走向。
    一个清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行为模式,渐渐浮现。太傅的目的,从来不是简单的“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更宏大、更偏执的目标:证明“归墟之律”的绝对完美与至高无上。
    每一次事件,都是一次“压力测试”。他像一个最严苛的铁匠,用一次次致命的捶打,淬炼着“归墟”这柄他心目中的神兵。
    那么,下一场献祭,会在何时?何地?又是何等规模?
    陆离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心智,沉入太傅那冰冷而庞大的思维宫殿。他需要一场无可辩驳、深入人心的神迹,一场足以让百万黎民彻底臣服的终极展示。
    时机,是中秋。地点,是洛水之滨。
    神迹本身呢?陆离的呼吸几乎停滞。他想起了“归墟之律”中那个被他亲手封存的、权限最高的子模块——《神都风水气运修正协议》。
    一个可怕的图景,清晰地呈现在他脑中。
    中秋之夜,子时,月上中天。太傅将启动“修正协议”,制造一场持续一刻钟的、肉眼无法察觉的“地脉共振”。它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次声波,与月光“谐振”,笼罩整个洛水两岸。
    它会像一把无形的梳子,轻轻梳理每一个被它笼罩的人的脑海。那些心中充满平和、喜悦情绪的人,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而那些心中藏着怨怼、愤怒、暴戾等负面情绪的人,他们的负面情绪会被无限放大,最终导致他们的中枢神经因为无法承受这种极端的情绪过载而……悄无声息地崩坏。
    这便是太傅的“神迹”。一场以“天人感应”、“去芜存菁”为名的,针对全神都的、无差别的思想清洗。
    它不会流一滴血,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一场盛大的庆典,将变成一场完美的、无法被追查的屠杀。而“归墟之律”,将因此被赋予“辨善恶,诛奸邪”的神性。
    陆离扔下木炭,浑身冰冷,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窗外那轮渐满的明月,只觉得那清冷的月光,像一把即将挥下的、最锋利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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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狄仁杰的书房。当陆离像一个幽魂般闯进来时,狄仁杰没有丝毫惊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双眼布满血丝的年轻人,将那张画着恐怖图景的草纸,拍在了他的桌案上。
    狄仁杰几乎在瞬间就理解了这个计划的恐怖与可行性。
    “他疯了。”狄仁杰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怒意。
    “不,他比我们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陆离的声音嘶哑,“他不是要杀人,他是在‘净化’他的世界。”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如何阻止?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场浩劫即将来临,却无能为力。
    “我们输了。”狄仁杰缓缓靠在椅背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不。”陆离抬起头,眼中那骇人的光芒,在这一刻,却平静了下来,变成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我们还没有输。既然他要上演一场给‘天’看的大戏,那我们……就陪他演一场给‘人’看的大戏。”
    狄仁杰的瞳孔猛地一缩:“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能再被动地去破解他的‘谜题’。他想用一场神迹来奴役人心,我们就必须用另一场‘神迹’来唤醒人心!我们要让神都的百姓亲眼看到,所谓的天命,并非不可撼动。所谓的神迹,人,亦可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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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显义坊,一处废弃的旧染坊内。
    这里,成了神都最隐秘、也最繁忙的工坊。墨鸢,以及她召集来的、神都所有技艺最高超的风筝匠人、灯笼师傅,都在这里夜以继日地忙碌着。狄仁杰动用了他所有的私人关系和财力,最好的竹篾、丝线、绢布,源源不断地被秘密送入这里。
    他们要造的,不是一只风筝。是三百六十五只。
    每一只风筝的尺寸、形状、配重,都经过陆离的精确计算,为了能在特定的风力下,悬停在特定的高度,组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空中矩阵。它们要承载的,是用掺杂了极少量磷粉的特殊材料制成的灯笼。
    计划的核心,简单而大胆:
    地点: 洛水之滨,中秋灯会。
    时机: 子时,太傅的“地脉共振”启动,月光最盛的那一刻。
    行动:
    • 狄仁杰的心腹,将在洛水两岸的高阁上,架设特制的巨型铜镜,将月光聚焦、反射到天空。
    • 墨鸢和她的团队,将操控三百六十五只风筝升空,按照陆离设计的图谱排列成阵。
    • 当太傅的“神迹”开始,铜镜将转动。聚焦的强光,将瞬间点亮风筝矩阵上的特制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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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六十五个光点,将在神都的夜空中,一笔一划地,构成一个巨大到足以让全城人都看到的、前所未有的图案。
    不是龙,不是凤,也不是任何祥瑞。
    而是一个巨大无比、顶天立地的、由纯粹的光构成的——
    “人”字。
    一个以天空为纸,以风为笔,以月为墨,写下的、属于凡人的宣言。
    这个“人”字,将是“归墟”无法计算的变量。
    这个“人”字,将是对太傅那场“净化”神迹最直接、最响亮的嘲讽。
    它将用一种最震撼的方式,告诉所有仰望天空的百姓:你们感受到的,不是天命。能创造奇迹的,不只是神。我们,也可以。
    这是一个窃取“神火”的计划。他们要从太傅手中,将“制造奇迹”的权柄,夺回到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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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深夜,陆离独自一人来到秘密工坊。工匠们都已歇下,唯有墨鸢,还在灯下为领头的朱雀风筝做最后的加固。
    “我有点怕。”墨鸢轻声说,“怕风筝会掉下来。”
    “我其实……也怕。”陆离缓缓坐下,第一次袒露了内心的脆弱,“我怕的,不是失败。我怕的,是成功之后,我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我。那个相信算式可以解释一切的……怪物。”
    墨鸢停下手中的活,认真地看着他。“我虽然不懂你们那些大事,”她轻声说,“但我知道,从前的你,眼睛里一直在下雨。现在的你,眼睛里有火。雨,会让风筝飞不起来。但火……”
    她拿起一只小小的灯笼,点亮了它。
    “火,能让风筝在夜里,也被人看见。”
    陆离看着那团温暖的火光,看着墨鸢清澈的眼睛,心中的那座囚笼,在这一刻,仿佛被烧开了一道缝隙。他不再是那个孤单的天才。他,成了一个“人”字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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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太傅府,观星台。
    太傅静立于巨大的浑天仪前,他的双眼,倒映着窗外那轮愈发明亮的月。
    “京中……最近可有什么异动?”他头也不回地问。
    身后,一名老仆躬身道:“回主人,一切如常。只是……西市几家最大的丝绸和竹器铺子,近日常有大宗交易,买家身份不明。”
    太傅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冰冷的笑意。
    “狄仁杰……陆离……你们,终于坐不住了么?想用人间的萤火,来与天上的皓月争辉?何其……天真。”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拨。代表着洛水两岸几处阁楼的模型,亮起了微弱的红光。
    “既然你们想在我的舞台上唱戏,那老夫,便为你们多加一道布景。传令下去,中秋当夜,让‘火部’的人,在那些地方,准备好‘礼物’。待天空中的好戏开场,就用最绚烂的烟火,为他们……喝彩。”
    老仆心中一凛,他知道,那名为“烟火”的礼物,是太傅麾下最恐怖的杀手锏之一。太傅没有去阻止,在他眼中,一切的反抗,都只是“归墟”神迹上演前,一段无伤大雅的余兴节目。他已经布下了最后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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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前夜。
    陆离独自一人,登上了显义坊最高的一座钟楼。他俯瞰着脚下这座即将陷入狂欢的伟大城池。一轮近乎圆满的明月,高悬于天际,清辉遍地,无所遁形。
    他知道,明日之后,这座城市,这片天空,都将不再一样。要么,是人心彻底沦陷,被纳入“归墟”那完美而冰冷的秩序;要么,是人性觉醒,在废墟之上,重建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他伸出手,仿佛想去触摸那轮遥远的、象征着绝对完美的明月。眼中,那团由墨鸢点燃的火焰,在这一刻,燃烧到了极致。
    明日,
    我将亲手,
    敲碎这轮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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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5 [1 I9 L( N+ x7 ~, h& l第十四章:风暴之心; z+ P! z) s% h$ c* X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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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已过,那悬于神都夜空、由三百六十五点星火构成的巨大“人”字,在燃烧尽最后一丝光与热之后,终于如梦散去。
    光芒熄灭的瞬间,神都并未立刻回到喧嚣。一种奇异的、巨大的静默笼罩了洛水两岸,笼罩了整座城市。数十万仰望天空的百姓,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只是呆呆地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瞳孔里还残留着那惊心动魄的笔画。
    那不是祥瑞,不是龙凤,不是任何典籍里记载过的天命征兆。
    那是一个字。
    一个他们日日书写、却从未想过会以如此姿态君临天下的字。
    静默持续了整整十息。
    而后,仿佛冰封的湖面裂开第一道缝隙,窃窃私语声,从人群的每一个角落,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你……你看到了吗?”
    “那是个……人字……”
    “是谁做的?是神仙吗?”
    “不……我听人说,那三百多盏灯,都是风筝……”
    “风筝?凡人的风筝,能与天上的月亮争辉?”
    最开始是困惑,继而是震撼,最终,一种从未有过的、细微却坚韧的念头,在无数人心中破土而出。
    “归墟之律”昭示的“天人感应”没有到来。那场本该涤荡奸邪、净化神都的“神迹”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属于“人”的奇迹。这奇迹,并非由天命写就,而是由人之手,升上天空。
    “归墟”那不可动摇的神话,在那光芒万丈的“人”字面前,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无法被忽视的裂痕。百姓们眼中的敬畏依旧,但那敬畏之中,却悄然掺入了一粒名为“质疑”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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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的太极殿,气氛比殿外凝结的秋霜更加冰冷。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宰相裴炎手持笏板,须发皆张,“狄仁杰!你身为三法司之首,竟纵容乱党于中秋庆典之上,行此等妖术,蛊惑民心!此乃动摇国本之举,其罪当诛!”
    以裴炎为首的保守派系官员纷纷出列,言辞激烈,矛头直指静立于殿下的狄仁杰。在他们眼中,昨夜的“百鸢逆行”,是对“归墟”所代表的至高秩序最恶毒的挑衅。
    “裴相此言差矣。”一个清媚的声音响起,太平公主款步而出,一双凤目扫过群臣,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尊如枯木般沉默的太傅身上。
    “本宫倒觉得,昨夜之景,甚是壮丽。”她语带讥讽,“只是,本宫有一事不明。‘归墟之律’推演天机,趋吉避凶,何以未能算到这场‘人祸’?莫非是‘归墟’老了,算不动了?还是说……”她微微一笑,话锋如刀,“太傅大人这件引以为傲的国之重器,其实,也并非如传说中那般无所不能呢?”
    这一击,精准地从对狄仁杰的问罪,引向了对“归墟”本身及其创造者的质疑。
    狄仁杰始终面沉如水,不发一言。他知道,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他要做的,就是站在这里,吸引所有的炮火,为陆离,为那个刚刚向神都宣告了“人”之存在的年轻人,争取最宝贵的时间。
    就在此时,太傅缓缓抬起了眼帘。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公主殿下多虑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上所有的嘈杂,“归墟,没有错。”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它只是……在等待一个足以与它匹敌的对手。昨夜之景,非是‘人祸’,而是‘天象’。这意味着,我大唐将有旷世之才出世,足以与天争辉。此乃……大吉之兆。”
    一番话,偷天换日,瞬间将一场弥天大乱,曲解成了一场天命昭示的祥瑞。裴炎等人目瞪口呆,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珠帘之后的女帝,久久没有出声。最终,她那威严而疲惫的声音缓缓响起:“此事,到此为止。退朝。”
    狄仁杰深深一揖,转身走出太极殿。他知道,太傅并未败,他只是用一种更宏大、更恐怖的方式,将陆离的挑战,纳入了他自己的叙事体系之中。
    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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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府,观星台。
    巨大的浑天仪静静转动,映照着天穹星轨。太傅并未因朝堂上的风波而有丝毫动容,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面前一盆清水。水面之上,倒映的并非天光,而是昨夜那巨大“人”字缓缓熄灭的最后一幕。
    “呵呵……”一声轻微的、仿佛枯叶摩擦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
    “主人。”身后,那名跟随他多年的老仆躬身而立,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狄仁杰与那个陆离,如此大逆不道,为何您……”
    “大逆不道?”太傅缓缓转过身,眼中竟带着一丝近乎欣赏的、冰冷的笑意,“不。他不是大逆不道。他是……出师了。”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浑天仪上代表“紫微星”的铜环。
    “我曾以为,我铸造了一把完美的、守护秩序的剑。为了证明它的完美,我为它设定了无数敌人。”太傅的声音悠远而空洞,“但我渐渐发现,那些庸人,连做它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一把剑的锋利,需要最坚硬的顽石来检验。”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水盆中的倒影。
    “于是,我找到了他,那个拥有与我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灵魂。我教他星象,授他算学,引他亲手构筑‘归墟’的基石……我将我的一切都给了他,只为了将他培养成这世间,唯一可能击败‘归墟’的……敌人。”
    “我给了这天下人一部‘归墟之律’,让他们在绝对的秩序中安享太平。”
    “而他,陆离,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归墟之律’。”
    老仆浑身一凛,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老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跨越了数十年、以整个帝国为棋盘、以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为对手的、孤独而疯狂的……求证。
    “昨夜,他终于学会了用自己的方式,来书写‘天命’。”太傅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很好。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变得有趣。”
    他转向老仆,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去吧。请陆离公子……来府中一叙。就说,他的老师,备好了新茶,等他来赴一场……碎月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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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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