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替换F-16

晨枫

洛克希德（原通用动力）F-16是近几十年西方最成功的战斗机。F-16技术先进，成本“亲民”，用途广泛，升级空间大，在美国及盟国中大量使用，累计产量已经超过4600架，近50年后，依然在低速生产，满足盟国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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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现役F-16已到寿命末期，替换是现实问题。对于美国空军来说，F-35A就是F-16的替换。但对于美国盟国来说，问题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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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 s5 B9 Z( k# ]F-16是作为简单、轻巧的单发轻型空战战斗机设计的，因此推重比高、翼载小，但雷达和火控系统相对简单。美国空军很快改主意了，因为F-15是更加有力的空战战斗机，F-16的空战定位是跟在F-15后面捡漏，或者填补二线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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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 B4 {$ Z' v但高推重比、低翼载使得F-16十分适合大量挂载炸弹，用于对地攻击。对地攻击对雷达和火控的要求不及空战，F-16的机载设备够用了。这使得F-16从一开始就成为美国空军的主力战斗轰炸机，而不是空战战斗机。在以色列空军，这也是F-16的定位。在F-16历史上第一次实战中，以色列空军以F-15作为空战掩护，F-16作为对地攻击，对伊拉克奥西拉克核反应堆实施了成功的轰炸。

但对于一般盟国来说，战斗机首先需要适合国土防空和战区制空，还要能兼顾对地攻击。大多数盟国的国土狭小，F-16只适宜视距内空战不是问题，但订购和运作成本显著低于F-15这样的双发重型战斗机，这使得F-16在外销市场上很受欢迎。北欧四国（荷兰、比利时、丹麦、挪威）成为F-16最早的海外用户。

2 ?7 w# s/ q, z) {! U3 O6 s- ~! R以后，F-16成为美国扶植或者“奖励”盟国的重点装备。为了“奖励”埃及与以色列达成戴维营和平协议，美国向埃及提供F-16；为了鼓励巴基斯坦抵御入侵阿富汗的苏军，美国向巴基斯坦提供F-16；为了“奖励”印度尼西亚摆脱苏哈托军政权、实行民主化，美国向印度尼西亚提供F-16。中国都差一点因为与美国联手抗苏而获得F-16。更加一般的向盟国提供的F-16就不计其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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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近50年来，世界政治经济大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运作F-16的国家与美国的关系发生了千差万别的变化，美国盟国也对F-16的替换有了不同的想法。这使得F-16的替换问题格外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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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35A的设计原则与F-16截然不同。这从一开始就是战斗轰炸机，空战反而是次要任务。只是即使在美国空军，F-35A也成为空战主力了，因为F-22数量严重不足，F-15严重老化，全新的F-15EX则一波三折，现在看来，只可能订购有限的数量。

# |: u/ E4 l, x: ?5 I! ~1 w. XF-35A的购置成本问题现在也得到缓解，接近“不超过F-16”的目标了。尽管运作开支依然太高，有钱、铁杆的美国盟国已经开始订购和运作F-35A，能否获得F-35A甚至成为美国亲疏的风向标。

( a( R$ C/ I- g6 Q, u0 P: Q但也因为F-35A的政治性越来越强，替换F-16的政治障碍更大。阿联酋宁愿放弃F-35A，也不愿与中国疏远；土耳其的F-35A已经开始交付了，但因为埃多安拒绝听命于美国而被禁运；泰国要求F-35A被美国拒绝，埃及、巴基斯坦根本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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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4 i) L- ^# a  y' m% _# m/ y韩国、波兰则是完全不同的情况。韩国、波兰都已经获得F-35A，尽管波兰F-35A还没有交付。但韩国有意发展自主航空科技，大力研制KF-21“猎鹰”战斗机，已经首飞，计划在2026年投产。波兰雄心勃勃，重建航空工业是“波兰复兴”的一部分，有意加入韩国KF-21计划的第二阶段。

3 ?: ]' g5 R: w1 h* R1 o这使得“谁来替换F-16”高度扑簌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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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 B% N  I: n对于美国的“一线盟国”来说，与美军在作战上无缝对接（interoperability）是最重要的。这些盟国高度依赖盟国作战，要么通过盟国作战确保战火在别国燃烧，比如荷兰、比利时；要么自己就是前线国家，全靠盟国相帮才能保家卫国，比如波兰。不管是哪一种盟国作战，美军都是主心骨，盟国是依附于美军的。在这种情况下，F-35A无疑是最优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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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些盟国有想法，还希望依附美国和发展军工两不误，韩国和波兰就是这样的。韩国军工这些年搞得有声有色，军火销售从2021年的72.5亿美元上涨到2022年的170亿美元，大跃进了，其中波兰的137亿美元协议是大头。

( I. C' \1 w- p$ h. CKF-21本来就是为替换F-16设计的，替换F-16天衣无缝。KF-21也是针对F-35A成本高、空战性能不突出而设计的，第一阶段只有有限隐身，计划在2026年开始设计的第二阶段升级为真正的隐身战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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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Z$ b. ^0 _1 @! E" p% p! r这会对F-35A形成竞争，但又不是正面竞争。F-35A侧重对地攻击和远程重载，特别强调全域作战；KF-21侧重空战和机动多用，在战场互联和态势感知方面可能不及F-35A。

另一方面，波兰有意作为韩国军工的欧洲伙伴，而且不满足于组装，要更加深入到设计与制造中去，并成为韩国军备进入欧洲国家的桥梁。在韩国-波兰的军购协议中，波兰将制造820辆K2坦克中的500辆，和672门K9榴弹炮中的300门。韩国已经在西方榴弹炮市场中占55%的份额，波兰把这占比推高到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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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制造业大国的韩国，不光军备价格低廉、性能光鲜，交货也快。韩国与波兰签约几个月后，首批10辆K2坦克和24门K9榴弹炮已经在2022年12月运抵波兰，之后又交付至少5辆坦克和12门榴弹炮。这是美国和德国公司不可能达到的交货速度。德国与匈牙利在2018年签定44辆“豹2”坦克的协议，至今一辆都没有交付。

8 @! ~/ n+ J( s2 q& h3 l' d另外，一些欧洲国家只考虑在欧洲订购军事装备，如捷克、罗马尼亚、斯洛伐克、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等，波兰制造的韩国装备在几个层面上满足他们的要求：
6 `7 p6 u: S3 ?- A0 ?1、        北约标准
2、        欧洲制造
3、        价格低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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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X" z; q5 ?' z; G其他欧洲穷国（如葡萄牙、罗马尼亚、希腊）在需要替换现有F-16（有些已经是二手）的时候，KF-21也是值得考虑的候选。

0 ?* \* m% _4 G6 ^" t" I另外一些“二线盟国”并没有军工方面的野心，既希望留在美国军备体系内，又拿不到F-35，因为：
4 |; R/ c4 d3 _* R8 r  ma)        因为某些原因而美国拒绝提供
2 w0 L6 ?7 A0 d6 a& }b)        不愿从美国购买F-35A而被政治绑架

在这些情况下，KF-21也是合适的候选，如泰国、阿联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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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些国家，美国既没有“亲”到愿意提供F-35A，又没有“疏”到必须阻拦韩国-波兰提供KF-21。将他们保留在美国圈子里肯定比他们离开要好。还有印度尼西亚。这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穆斯林国家，还曾经是KF-21计划的合作伙伴。印度尼西亚与美国的关系不远不近，是澳大利亚的心腹之患，但正好属于这样的“二线盟国”。印度尼西亚退出对韩国是不愉快的回忆，但要是重新加入，相信韩国还是会乐意数钱的。

7 L8 R/ a0 z. K9 i2 H但还有一些现在运作F-16的国家，在政治上已经与美国疏远了，必须另找候选。这些国家包括巴基斯坦、埃及、委内瑞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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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基斯坦为了抗衡印度，独立发展导弹核武器，还不惜与美国“闹掰”。在反恐战争期间，美国为了借道巴基斯坦而补给阿富汗美军，也为了把巴基斯坦拉离中国，与巴基斯坦重修旧好。但作为唯一的伊斯兰核大国，巴基斯坦最后还是与美国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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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以和约之后，埃及曾经与美国关系良好，但现在冷却了下来。埃及毕竟是伊斯兰国家，与以色列充满历史纠葛。加沙曾经是埃及的领土，在以色列归还西奈时，加沙并没有归还，现在还不断陷入战火之中。埃及对以色列渐趋严厉，必然与美国渐行渐远。埃及F-16的数量与以色列、土耳其差不多，高达200多架，但几乎不可能用F-35A替换，也不会是KF-21。

) X4 c, N2 y" ]" D委内瑞拉在查韦斯之后，已成美国死敌，绝无可能用F-35A或者KF-21替换现有F-16。

& ~' C) r$ O2 h3 g3 K% {中国歼-10C是很好的候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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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a3 Q1 ?' L5 G, W歼-10的故事就不重复了。歼-10C是歼-10的深度升级，有源电扫雷达、先进数据链和先进导弹武器使得歼-10C成为完整、先进的空中作战平台。歼-10得益于30年的时间差距，在基本气动和航电架构上比F-16先进，采用DSI进气口后，还具有一定的半隐身能力。

鸭式布局使得歼-10C具有特别强大的机动指向能力，有利于抢占导弹发射位置。F-16是能量机动的典范，但进入21世纪后，人们对能量机动有了新的理解，需要把战斗机和导弹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毕竟最后追击敌机的是导弹，战斗机的作用是为导弹创造最好的条件。

' p) _) t0 ~2 V3 N/ t在导弹与敌机的能量差距不够大的时代，战斗机的能量优势很关键，使得导弹可在战斗机的能量优势基础上，叠加自身的能量优势，最终大大超过敌机的能量态势。鱼雷时代的驱逐舰也是这样的，驱逐舰速度可高达40节，机动性也非常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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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3 U% a- o5 C6 w但要是导弹的能量优势已经足够大，战斗机的能量优势就相对不那么重要。在导弹时代，反舰导弹的速度和机动性极大超过驱逐舰，驱逐舰本身的速度和机动性不再关键，速度普遍降低到30节。这对战斗机也一样，及时抢占有利指向，抢先发射空空导弹，比抢占六点钟更加重要。鸭式布局在这方面有天然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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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歼-10C的数据链也与中国的空战指挥体系完美相容，巴基斯坦已经体会到中国预警机与歼-10C配合作战的威力，这对真正希望建立独立自主空战体系的国家很重要。

6 V; R) J* C. ?2 z& O* p歼-10C已经落户巴基斯坦。有消息说，埃及也在考虑歼-10C。委内瑞拉的经济很糟糕，已经买了20-架苏-30MK2，估计没有能力再买歼-10C了。

土耳其也有200多架F-16最终需要替换，但在埃多安领导下，土耳其与美国关系紧张，已经订购的30架F-35A被禁运，本地组装当然更加谈不上。美国也不会容许韩国向土耳其出售KF-21。

土耳其曾经与韩国合作研制战斗机，最后分道扬镳了。韩国独立推出KF-21，土耳其也推出了TFX，现名“可汗”，凸显土耳其复兴奥斯曼的荣光的野心。“可汗”在3月18日正式展示，预计年底前首飞，2028年开始服役。

1 Z; w6 b% n; F! |) D“可汗”与KF-21是同源的，相像不奇怪。与KF-21大量采纳美国技术不同，“可汗”大量采纳英国技术，包括两台罗尔斯-罗伊斯EJ200中推。如果埃多安与美国关系进一步恶化，英国断供发动机不是不可能的。如果土耳其没有可以马上顶上去的“方案B”，某种程度的中国技术合作就是选项了。

% ^" y# W, N0 M, O1 c& }F-35A、KF-21、歼-10C、“可汗”代表航空史上很有意思的篇章，反映了不同的航空科技思维、战略战术定位和航空工业发展进程，也是21世纪地缘政治经济科技发展动向的象征。

F-16生于冷战时代，为美国的冷战胜利做出了自己的贡献，还可能在乌克兰战场上实践一把初心。现在倒不是卸磨杀驴，但驴老了，毕竟是要死的。现在，骡马牛骆驼都来了，要在驴厩里占一块地。一部F-16史可以读出很多世界现代史来，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