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劳动人事仲裁阻止“AI替代人”将适得其反

晨枫

北京市明确AI替代岗位不等于可合法解雇

中国首都北京市官方发布今年度劳动人事争议仲裁案例，其中一个案例涉及人工智能（AI）替代岗位争议，仲裁委员会认定，涉事公司引入AI技术是为主动革新，不具不可抗性与不可预见性，公司以此为由解雇员工构成违法解除劳动合同。

据中国新闻网报道，北京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简称人社局）星期五（12月26日）召开北京市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工作会议，会议审议发布了2025年度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十大典型案例。这是北京市连续11年发布年度劳动人事争议典型案例，案例直击AI技术应用带来的岗位替代难题、延迟退休政策落地的具体适用等法律问题。

据北京市人社局官网消息，其中一个案例指出，AI替代岗位不属于客观情况发生重大变化。

案情介绍，刘姓人士2009年7月1日入职一家科技公司担任数据采集员，负责传统人工地图数据采集业务。为应对市场变化与技术发展，公司去年初决定进行业务转型，将传统人工采集业务全面转向由AI技术主导的自动化数据采集，并因此撤销了刘姓人士所在的导航产品部门及对应岗位。

去年12月26日，公司以“劳动合同订立时所依据的客观情况发生重大变化，致使劳动合同无法继续履行，且双方未能就变更劳动合同内容达成一致”为由，解除与刘姓人士的劳动合同。刘姓人士认为公司的解除行为违法，遂申请仲裁。

仲裁委员会认定，公司引入AI技术，完全出于企业的自主经营决策范畴，是为适应市场竞争而主动实施的技术革新。虽然可能带来岗位结构调整，但不具备“客观情况”所要求的不可抗性与不可预见性特征。公司以岗位被AI替代为由解除劳动合同，实质将正常的技术迭代风险转嫁给劳动者，属于缺乏充分事实依据，构成违法解除。

仲裁委员会裁决支持刘姓人士的仲裁请求，并要求公司支付违法解除劳动合同赔偿金。

仲裁委员会提示，技术替代引发的岗位调整本质上属于企业经营决策的范畴，应当优先考虑通过协商变更劳动合同、提供技能培训、内部岗位调剂等途径妥善安置受影响劳动者。如确需解除劳动合同，则避免简单套用“客观情况发生重大变化”作为解除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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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裁的用意显而易见：保护劳动者权益。就当事人而言，也确实起到作用，但任何作用都有反作用，此案的判决可能带来就业市场大面积的不良反作用：未来岗位只要有一丁点“AI可替代性”，或者任何别的技术带来的可替代性，岗位还是需要有人干的，但聘用可能外包化、有期合同化，长期岗位会大量减少。

AI到底能干什么，现在存在很多问号。一方面，AI似乎无所不能，另一方面，AI似乎还离真正替代人力有很大距离。在案例中，地图数据人工采集被AI取代了，类似的白领工作有很多，在知识经济时代其实会越来越多，但可替代性也越来越高。计算机从网络上搜取信息的速度、效率、成本都比人工低，当事公司把相关岗位转向AI不难理解。

当然，带来劳动力保护的问题。

AI与劳动力保护的问题说过很多次了，关键不在于与AI在同一赛道拼杀，那是注定拼不过的，就像马车夫拼不过蒸汽机车一样。要在AI使之成为可能的新维度上拼，就像马车夫转行机械师一样。

但是北京这个先例一开，公司HR只有在招聘上极限避险，能外包化的统统外包。弄到最后，只有高管和架构师一级的研发是聘用人员不是完全不可能。这对就业市场果真是好事吗？

外包化带来的不仅是职业生涯不稳定、福利和退休金，还有在职培训的问题。公司是否提供在职培训，完全取决于公司了。不再有留在内部长期培养的动力，还有多少干劲在职培训？到就业市场上找自带培训资格的不香吗？待业人士自我培训，还不能具有可靠就业前景，这是有利于就业还是不利？

这其实是工会过度保护工人的延展版。从印度到德国到美国，工会有过积极作用，也有过反作用。

当然，此案例还有不清楚的地方，比如当事公司解雇当事人的时候，是否给予符合常规的补偿？如果像因为当事人过失而开除一样，那肯定是不对的，必须惩罚。如果按照惯例给予补偿了，但当事人觉得给少了，那就是补偿多少的问题，但与“AI替代岗位”无关，什么不当解雇都应该这样处理。但把判据定在“不能因为AI替代岗位而解雇”，这就是不同性质了。

是不是又到引述杜牧的时候了？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旺旺的考拉熊

那个外包其实也是可以解决的，您前两天不是提过税率调整么，完全可以定个外包税，外包人员超过一定比例额外增税。其实我觉得这个决定没啥问题，并不是不允许解雇，只是给予了被解雇人员额外的赔偿而已，只要AI确实可以替代，长期来讲还是划算的，就相当于一次性成本的增加而已

晨枫

旺旺的考拉熊 发表于 2025-12-27 10:48
那个外包其实也是可以解决的，您前两天不是提过税率调整么，完全可以定个外包税，外包人员超过一定比例额外 ...

税率是个思路，需要想想。

要是当事公司解雇但完全没有package，那是自找麻烦，必须惩罚。但因为AI替代岗位而不许解雇，那就有问题了。

英文语境里有lay off和firing两个说法。前者不应为自身过失，只是因为公司经营；后者是因为自身过失。当事公司这两点也分不清，那就该罚了。所有公司都有这个问题。

老票

旺旺的考拉熊 发表于 2025-12-28 00:48
那个外包其实也是可以解决的，您前两天不是提过税率调整么，完全可以定个外包税，外包人员超过一定比例额外 ...

外包的一个巨大益处就是解雇成本要低很多，加上外包税就没这个优势了...  还可能进一步导致其他变通方式的出现，或者是企业更不愿意雇佣新人、就业更加困难了...

帝都这个仲裁案例是局部性维稳的小动作吧？ 问题的核心还是经济形势的持续不景气

长远来看，AI替代人工在好多行业或岗位是大趋势，估计这个判例到时也会变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