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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 孤勇者之刃——孟达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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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4-8 10:45
  • 签到天数: 227 天

    [LV.7]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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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楼主| 发表于 2025-9-12 19:50:2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xiejin77 于 2025-9-17 22:45 编辑 7 u. p- _- D; L; _' h! H
      f/ u- z2 g9 H
    孤勇者之刃——孟达故事! c+ B0 M& |( E4 _! @


    ' R7 {/ ?) J; s. A4 d5 o+ V3 F卷一:蜀汉之囚
    % T1 B# b! R+ r$ p6 }  a第一章 锦城冷雨- ^. b' ]2 D/ ]6 m8 |6 ?" J

    1 y" Q5 ?8 Q+ P" z
    建安十九年的秋雨,总是带着一股子寒意,能从人的衣甲缝隙里钻进去,一直凉到骨头。此刻,这冷雨正敲打着成都的夜。

    ( s9 `) D/ Q- b2 c0 U: _. S" b8 e
    我叫孟达,表字子敬。我站在刘备府邸的廊下,看着雨水顺着檐角淌下,汇成一道道细密的水帘。水帘之后,是灯火通明、乐声喧天的庆功大宴。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光与热,而我,似乎正被这片光与热,以及这场冷雨,一同隔绝在外。

    ) I: S6 }2 W4 F, s
    刘备平定了益州,我与法正,曾是这场惊天豪赌中最关键的两枚棋子。当初,若不是我二人衔刘璋之命,远赴荆州,密见刘备,将西川的虚实图卷与人心向背,尽数剖陈于他面前,何来今日的“大汉左将军领益州牧”?
    7 g7 K+ N% b4 k- O$ v, Z8 V
    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两年前那个同样阴冷的冬夜。那时,我与孝直还只是刘璋帐下郁郁不得志的奉义都尉和新都县令。我们在成都一家不起眼的酒肆里,就着一盘蚕豆和两壶椒柏酒,密谋着足以颠覆整个益州的大事。

    , Y& q% V, Y, W( z. d* E
    “子敬,你我皆是扶风同乡,流寓于此,刘季玉暗弱,张松虽死,其志不当绝。”法正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敲进我心里,“如今曹操在北,虎视眈眈;孙权在东,伺机而动。益州这块肥肉,刘璋守不住。你我若不早做打算,将来只能是他人案板上的鱼肉。”
    我端起酒杯,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孝直的意思我懂。只是,放眼天下,谁是可托之人?”

    $ [' T" p" x1 v3 C
    “玄德公!”法正斩钉截铁,“刘备以仁德闻名,又与刘季玉同为汉室宗亲,取益州名正言顺。更重要的是,他求贤若渴,帐下虽有孔明、云长、翼德,但谋主之位尚虚。你我若能为他献上西川,便是定策之功,何愁不能位列公卿!”

    5 D( J& B0 F8 f, E7 R
    他的话语充满了魔力,点燃了我心中压抑已久的野心之火。我们都是有才干、有抱负的人,却在这偏安一隅的蜀地,被一群庸碌之辈排挤,看不到任何前路。法正描绘的蓝图,是我唯一的希望。
    4 K2 v8 c  f% O6 H2 C: O
    “好!”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就依孝直所言!你我兄弟二人,便在这乱世之中,赌上身家性命,再搏一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 w7 o# I1 \& G1 W" y& {; q5 v
    我们相视一笑,在那昏暗的灯光下,举杯相碰,定下了这个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同盟。那一刻,我们是黑暗中唯一的同谋,是彼此最能信赖的兄弟。
    可如今,宴席之上,坐在刘备身侧,谈笑风生、接受众人祝酒的那个人,是法正。

    ( P. w4 g& O( N% m
    我看见法正起身,身着崭新的蜀郡太守官袍,腰佩扬武将军印绶,整个人像是被殿内的灯火镀上了一层金边。他举起酒樽,向刘备遥遥一敬,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 O9 n. W6 @! N/ o
    那一瞬,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故人的熟稔,有新贵的矜持,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像是歉意,又像是告诫。

    . ^4 j7 Y0 ~" p5 x$ I7 \, y
    我端起案几上的酒,穿过席间那些对我视而不见、只顾着向关羽、张飞、诸葛亮等“元从旧部”敬酒的益州降将们,走到了法正面前。
    # X& M, v0 [: I5 g8 X4 }
    “孝直,恭喜。”我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6 L$ l8 _, }# S3 I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回敬一礼,压低了声音:“子敬,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 U: A9 p* J( w! K
    “应该的。”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烧灼着我的喉咙,“蜀郡太守,扬武将军,主公股肱之臣。孝直得偿所愿,我为你高兴。”
    ' p; |4 v3 X3 Q" e
    这话我说得真心。但高兴之余,心底却有一块地方,正被那廊外的冷雨浸泡着,又冷又硬。我们一同下注,他赢得了头彩,而我,似乎连入席的资格都将将就就。

    9 S9 p6 p3 }/ w6 r0 C: N
    “主公方才已下令,命我为宜都太守。”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 [2 w6 F' Q# m& e
    法正的瞳孔微微一缩。
    # H' }7 @2 T+ V0 N9 t
    宜都,在荆州之西,是益州的东大门。说是太守,其实就是个边郡守将。而蜀郡,是益州的腹心,成都的门户。一个是看大门的,一个是当主公的大管家。这其中的差别,他法孝直不会不懂。
    ! Q: w7 ~5 N4 ]" d3 J" z
    “子敬,”他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被周围的丝竹声淹没,“宜都系荆州门户,东接孙权,北望曹操,责任重大。主公将此重任交托于你,是看重你的将才。”

    * v% C  ?5 _" m1 i$ d, Z
    责任重大?还是远离权力中枢?

    " ~0 D- |- t! n6 l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套官场话术,我听得太多了。我们曾是黑暗中的同谋,如今你走进了光里,被簇拥在中央,而我,却要被派去看守那道随时可能被风雨冲垮的大门。
    0 B( G1 s% \2 k5 P! m/ E
    “我明白。”我重新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也为他斟满,“我知道主公的难处。益州初定,元从、荆州、东州、益州本土,四派势力盘根错节,总要分个亲疏远近。我孟达,一介扶风降人,无根无底,能得一郡之地,已是主公厚恩。”

    7 U5 D) [8 H. X5 K, j4 m
    我这话半是自嘲,半是试探。我看见法正端着酒樽的手指,不易察觉地紧了一下。
    ! n7 y- A7 }4 L+ j& Y
    “子敬,你多虑了。”他勉强笑了笑,“你我之功,主公心中有数。来日方长。”

    - Y. k- k3 V. C7 v1 i  W
    来日方长。多么空洞的四个字。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樽,与他轻轻一碰。清脆的撞击声,像是某种东西碎裂开来。

    4 C& [" q7 Q8 R. m. K9 d
    我知道,从这杯酒开始,我与法正之间,已经隔上了一道看不见,却也无法逾越的墙。他已经是“圈内人”,是主公身边的红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要首先考虑主公的意图、诸葛军师的布局,以及整个刘备集团的利益。而我,依然是那个在门外徘徊的“局外人”。
    . k0 o+ X  [- d# v9 J0 u
    我转身走回自己的席位,殿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我看着主位上那个面带仁厚微笑、与众人频频举杯的刘备。他看似对每个人都推心置腹,但我知道,在那仁德的面具之下,是一双洞察秋毫、权衡利弊的眼睛。他分封官职,看似论功行赏,实则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8 f  `, G. z1 B  m% u9 k
    法正的才干在“谋”,所以要留在身边,时时问计;我的才干在“战”,所以要派到边疆,去开疆拓土,或是抵御外敌。这很合理,也很公平。
    & E- `: G8 w$ g) D$ D2 i
    但人,终究不是棋子。棋子没有感情,没有欲望,可我有。

    8 z* b, L2 D  b1 j- o  B
    我为他夺下了偌大的益州,得到的却是一份“责任重大”的远戍。这锦官城的热闹与繁华,终究不属于我。它甚至,连一场温暖的雨都不肯赐予我。
    我的家,不在这里。
    (未完待续)

      e: c' d; J0 k0 E$ V% o
    # I0 a, w/ S: S
    写了孟达的人物分析,实在是有点意难平。神都系列的有点卡文了,干脆就着孟达的话题,谢谢孟达故事吧。也许,我说的只是也许,能够看到一些自己曾经的影子吧。

    2 |. t$ A# F, I1 `- C/ Y7 A1 Y  S. H/ G# U( q$ o! e
    ! R' e, Z$ @& J- W- t( Z$ H9 u* G8 c
    : [! R3 @: C; ]% z1 q: G

    7 h+ Z0 {0 w8 k" j/ U2 W/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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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4-8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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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分神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25-9-13 12:56:5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xiejin77 于 2025-9-13 12:59 编辑
    - G/ L7 W+ Q; i; H; L. o7 K+ i  h+ V/ n  P- Y& R) z; o
    第二章 子敬之死& I( e) e$ R5 _: O" ?
    离开成都的那一天,天倒是放晴了。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我没有与法正辞行,他托人送来了一些名贵的蜀锦,附上了一封信,信上还是那些“前程远大,静待时机”的官样文章。我将信焚了,蜀锦留给了在成都置办的宅邸中的仆人。
    6 C2 m" a3 l  M/ d0 i: ^" U
    这座宅子,我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3 ~# H0 e/ K, T# }! P6 _
    赴宜都的路上,我接到了一封来自诸葛亮军师府的文书。没有客套,没有寒暄,只是一卷孤零零的竹简,上面用隽秀的隶书记着一行字:
    “左将军叔父刘珖,字子敬。”

    # P- ~# y4 [5 m9 D2 d+ F9 K
    竹简很轻,但在我手中,却重逾千斤。
    7 {; c; @. t1 h' Z
    我愣在驿馆的房间里,许久没有动弹。窗外是喧闹的市集,伙计的叫卖声、车轮的滚滚声、旅人的谈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而我,却感觉自己仿佛被抽离到了一个万籁俱寂的冰冷空间。

    7 X. h6 j2 ]+ D/ o
    刘备有个叔父,叫刘珖,字子敬。

    - K% d* Q3 r, m! t+ c/ i, R
    所以,我也叫“子敬”,就是犯了名讳。
    ) W7 z2 b  z) x, i
    我当然知道汉家礼法,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避讳,是臣子对君主、晚辈对长辈最基本的尊重。只是我从未想过,这把名为“礼法”的刀,会如此精准而冷酷地落在我自己头上。

    0 ?* L; Y: B% Y
    刘珖是谁?我从未听过。想来早已作古。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已经死去的皇叔,我就必须改掉我的字?
    4 E, z/ D% W  q& C5 T2 M8 q! H
    “子敬”二字,是我父亲所赐。我是扶风孟氏的子弟,这个“字”,是我与生俱来的身份印记,是我区别于天下万千“孟达”的独特符号。现在,他们要我亲手将它抹去。
    7 `7 _* G  ?" J# F- n/ o# B
    诸葛亮没有直接下令,他只是“告知”我一个事实。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也是他的冷酷之处。他不会给我留下任何可以抱怨的把柄。是我自己“懂事”,是我自己“识大体”,是我自己为了避讳,主动改字。
    ' g' _1 g" _# _$ \1 ^: \) R3 d
    这不仅是改一个字,这是在告诉我:孟达,你现在是刘备的臣子了。要留在这里,要在这个新的体系里活下去,你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哪怕这规矩,会让你感到屈辱。你得先杀死一部分的自己,那个来自扶风、带着故乡印记的孟子敬,然后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懂得低头的、属于刘备集团的孟子度。

    & p( S+ b/ U4 O% l4 a" R& H
    我在驿馆枯坐了一整夜。

    3 [, b! @" x$ i6 P/ x$ i
    天亮时,我叫来随行的书吏,让他铺开一卷崭新的空白文书。这是我要发往宜都郡府的、宣告自己上任的正式公文。

    & i% n6 x5 L# \: j" l# z# C7 @
    书吏研好了墨,将笔恭敬地递给我。我提起笔,手腕却有些颤抖。我看见墨汁从笔尖滴落,在素白的绢布上晕开一团小小的、丑陋的墨渍,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疤。

    $ J# I" l" ]* H$ d* k  R) g: G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手,在文书的落款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2 i7 i) e) d8 A4 R3 D" h6 h& V9 P
    “建安十九年,秋,宜都太守,孟达……”

    8 }6 B2 m4 r- T) G9 E7 n5 c1 ?
    9 c- H! V( [& J: h3 z
    在“达”字后面,我顿住了。那个盘桓在我心中二十余年的“子敬”,此刻重若千钧。我仿佛能看到父亲为我取字时,眼中期许的目光。

    ; B$ c/ d$ y( S: [0 E& R( S- m! R. ]- W2 n
    “敬者,肃也。吾儿当一生敬事、敬人、敬天地。”

    * Z1 u% T5 K: \( {5 W
    可如今,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敬奉不住了。

    . j  Z1 h+ t  r' G) M9 n' G- e( ]8 M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笔锋落下,两个崭新的字出现在绢布上:

    9 c& @+ E: C. B9 r' i+ h
    子度。
    度,duó,揣度,量度。
    : k, s- T& {3 t/ M" [
    从今夜起,孟子敬死了。活下来的,是宜都太守孟子度。一个懂得揣度上意、量度时势的孟子度。

    - e' N) T) @6 {7 M5 |" S8 `+ N
    我将写好的文书递给书吏,命他即刻快马送出。然后,我走到窗边,推开窗。一股清晨的冷风灌了进来,让我瞬间清醒。
    6 {& C- \! s; |& F
    屈辱吗?当然。
    2 [; R% J$ S  q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然。这就像一场交易。我付出了我的一部分尊严,一部分过往,来换取在这条新船上继续航行的资格。

    4 i# v1 r5 e! w
    那就走下去吧。我倒要看看,舍弃了“子敬”的孟子度,究竟能在这条波涛汹涌的大河上,走出多远。
    . I8 ^0 n( F: a3 O%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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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r& h% }7 ^; J* p) \2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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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力: 5.0 涨姿势: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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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5-9-15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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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1-2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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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炼气

    板凳
    发表于 2025-9-14 05:20:36 | 只看该作者

    $ ?5 h/ |  R$ Y$ Z9 `得知教授以孟达自喻,搞得不敢说孟将军坏话也6 T9 `& b$ `1 }; v! b% t: j9 A: ^( _
    / a! `7 V. i  m( y1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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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5-9-15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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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4-8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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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分神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25-9-14 09:14:59 | 只看该作者
    五月 发表于 2025-9-14 05:20  j# ?& H* W* A
    得知教授以孟达自喻,搞得不敢说孟将军坏话也

    ! z% X  k  _) Q! \0 N1 V没有没有,五月老师如有对于孟达的见解,俺非常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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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4-8 10:45
  • 签到天数: 227 天

    [LV.7]分神

    5#
     楼主| 发表于 2025-9-14 09:16:40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北伐先锋* N+ d4 y! v* {# ]3 w: h
    8 \8 o  D: ^4 S$ a% D
    在宜都的几年,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也死气沉沉。我像一头被圈养在栅栏里的狼,每天做的,不过是巡视郡务,操练兵马,看着东边孙权的旗帜在江风中时隐时现。成都的繁华,朝堂的纷争,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遥远而不真切。

    7 s3 ]! V8 E2 s- O2 {6 |  x
    我与法正的书信越来越少,内容也越来越客气。他成了刘备的尚书令,护军将军,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我,依旧是那个守着东大门的宜都太守。

    $ z1 g; W% j8 H* l& q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冲破这道无形栅栏的机会。一个能让成都那些人,让主公刘备,重新记起我孟子度价值的机会。

    / O7 }% C+ b6 V0 }/ M: C1 o
    机会在建安二十四年(219年)的夏天来了。

    % K0 b9 W; R" w
    汉中王刘备在夺取汉中、击败曹操之后,声威大震。整个蜀汉都沉浸在一种昂扬的、不可一世的氛围之中。北伐,成了所有人挂在嘴边的词。

    . ~8 O/ B0 P# i$ V9 a
    终于,汉中王的命令抵达了宜都。

    0 {3 ]: s4 r; C/ O; d: g0 y! N
    不是让我去汉中参与主力决战,而是命我,从宜都出兵,向北进攻房陵郡。
    6 u7 e; X4 w* t2 h
    房陵,位于荆州西北,与益州、汉中交界,是曹魏楔入我们后方的一颗钉子。房陵太守蒯祺,是荆州望族蒯家的子弟,素有守名。
    , G) R& F% }" X8 D6 Z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我心中的郁结之气,仿佛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 m, }  [! `+ D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召集全军,尽起宜都之兵,北上!
    + R% |/ R# y' l( E$ V
    我将这几年积压的所有愤懑、不甘、屈辱,全都化作了攻城拔寨的动力。我不再是那个需要瞻前顾后、揣度上意的孟子度,我变回了那个渴望用战功证明自己的孟达。

    ' z) o  y/ y" @
    房陵城高池深,蒯祺也确实有几分守城之能。但我比他更狠,更疯。

    & s# r" p" v/ D5 l3 b+ n- C' I
    我亲自披上三重铠甲,手持长槊,站在督战台上,擂响战鼓。我的士兵们能看到他们的主帅就在身后,能听到我嘶哑的呐喊。

    3 s+ [% {* w1 |" Z) q( L
    “儿郎们!我们身后,就是宜都,就是荆州!我们没有退路!”我对着漫山遍野的士卒嘶吼,“攻破房陵,斩杀蒯祺!功名利禄,就在眼前!主公在成都看着我们!”
    + o# S. H3 l* x) l
    最后一句,是我喊给我自己听的。

    $ F6 G! J, s) `$ [4 l8 U' K
    我下了最残酷的命令:先登城墙者,赏百金,官升三级!后退一步者,立斩不赦!
    # w; _9 e0 d. Q0 A" a3 k6 s# b
    我的督战队就立在阵后,手中握着出鞘的环首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8 h4 k6 n* [8 U8 l1 A
    那是一场惨烈的攻城战。云梯一次次被推倒,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我的士兵像蚂蚁一样爬上城头,又像下饺子一样掉下来。血,染红了城墙下的土地。

    7 D( Q! E0 X# `# s" K: A6 _" m
    但我没有后退,我的士兵也没有。他们知道,往前冲,或许会死,但也有封妻荫子的希望;往后退,现在就得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7 \& n3 Z$ g+ d( Y) h0 P7 Q
    围攻的第七日,房陵城破。
    2 v2 F" A3 E2 F) D
    我率领亲兵,第一个冲进了太守府。蒯祺那个老匹夫,还在负隅顽抗,被我的亲兵队长一刀砍下了头颅。
    * M! j, W$ {" q, T) A+ M) P" b
    当我提着蒯祺那颗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头颅,站上房陵的城楼时,山呼海啸般的“威武”声从城下传来。我看着城外我的军队旗帜,在烈日下猎猎飞扬,一种久违的畅快感传遍全身。

    , g+ ?, k' F: ~; W; K
    这才是属于我的地方!这才是属于我孟达的舞台!
    7 W5 i/ Q' u% w1 `" |8 r
    我不是只能守门的人!
    % D: s8 N) t$ {; l  {+ Y8 K9 \9 U
    我用这座坚城,用蒯祺的项上人头,向成都,向刘备,发出了我的呐喊。我要用这实打实的战功,换回我的尊严,换回我应得的地位!
    6 g  M  S7 w3 q/ j
    我立刻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成都,详述破城经过,并附上了我的下一步计划:房陵已下,兵锋正锐,当乘胜追击,西取上庸,将整个东三郡连成一片,彻底拔除曹魏这颗钉子,将汉中与荆州连为一体!
    8 @! A' A/ N- ?3 ]% }
    我站在房陵的地图前,手指划过那一道道山川河流,心中充满了意气风发。上庸太守申耽,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地方豪强,只要我大军一到,他必定望风而降。
    % W* U# c* G! K8 T) ?$ _5 v$ \6 G
    我孟子度,将为主公献上三郡之地!这份功劳,足以与法正的定蜀之功相提并论了吧?

    4 e+ o  J* a" E
    这一次,锦官城的庆功宴上,该有我的一席之地了吧?

      n9 K+ y5 E$ I
    我沉浸在这份巨大的喜悦与期待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命运的另一只靴子,已经在我头顶,悄然落下。
    & d  {) U. ~/ d$ `4 g  L) w* V& G

    0 x. u# Y$ ?2 N) g, ]! }% u
      v$ E! A$ U( t# n' ~( h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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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4 13:44:53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汉水上的枷锁! a' a& S0 P, i2 H2 {& E

    6 N6 M" x6 H* l
    我的捷报和进军计划,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成都的权力池塘,激起的却不是我预想中的赞许和嘉奖,而是一道冰冷的涟漪。

    5 b" N; a: u  K8 x
    汉中王的回复很快就到了,但不是嘉奖令,而是一道人事任命。

    / K" i$ u' K% S- n' s
    “兹令左将军义子、副军中郎将刘封,自汉中顺沔水(汉水)南下,统率上庸战区所有兵马,节制孟达所部,合力攻取上庸。”
    % Y( r+ K: n5 i1 D6 }
    $ h% w" `/ {2 S2 I3 |# i
    竹简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铁针,深深刺进我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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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率……节制……

    " u1 A9 u- y  b3 t8 j. l
    我站在房陵的郡府大堂里,手里捏着那卷竹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

    / F- P/ Q2 }2 m  D
    为什么?
    ' V% t& e6 |4 O) i" z  t. @9 c

    * ^. a3 j/ s: z" }
    我刚刚攻下房陵,士气正盛,兵锋正锐,上庸唾手可得。这个时候,他派一个毫无战功、仅仅凭着“义子”身份上位的黄口小儿来做什么?来“统率”我?来“节制”我?

    ( Y- t6 ~9 J: P7 Q- r/ Q/ X4 m
    我猛地将竹简砸在地上,竹片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0 ?! l& t& P5 t. S8 y1 z& n
    信使还带来了一封诸葛军师的私信。信中先是褒奖了我的战功,然后话锋一转,说“主公阴恐封难独任,故请子度辅之”
    / a) X7 {3 _, `9 ?% t& d
    “阴恐封难独任”?——暗中担心刘封小儿难以独自担当重任?那该让我节制他啊……
    ! ?: d! V& U9 {! f
    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与愤怒。

    ' f' C" f' Y( S( \# C+ V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 \! z; z' F3 J, c  [! h4 l
    我攻下房陵,在他看来,不是功劳,反而是我能力太强、野心太大的证明。他怕了。他怕我孟达拥兵自重,怕我尾大不掉!所以,他必须派一个“自己人”,一个流着刘家血脉(哪怕是义理上的)的人,来给我套上一道枷锁!

    $ Z  h8 }; r. a8 y+ j
    刘封,就是他给我套上的枷锁!

    0 r/ O5 B* c3 ^: {5 _5 x# c
    我浴血奋战,攻城略地,到头来,只是为他刘封的履历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我打下的江山,要拱手让给他这个主帅来坐享其成!
    ' D* O& [. }9 J0 X0 ?( m. V
    几天后,刘封的大船沿着汉水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房陵。

    . d( L  C1 A' K  }# t; e) ]* C# m
    他很年轻,穿着一身精良的铠甲,脸上带着一股少年得志的傲慢。他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走下船,看到前来迎接的我,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仿佛我不是一个刚刚为他扫清了道路的方面大员,而是一个前来迎接主人的仆役。

    4 {* [$ x. A3 U  }, a
    第一次军议,就在他的帅船上举行。

    : u# W$ u" `9 U# }. o! d
    我将我早已拟定好的、直取上庸的作战方略详细阐述了一遍。我说得口干舌燥,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腰间的佩剑,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的江景。

    ! h! z5 Z( o% u+ ^6 \% a
    等我说完,他才懒洋洋地开口:“孟太守,你的计划,太过冒进了。”

    2 y% \2 A( m. V  p. _) W! k7 O
    我强压着怒火:“敢问刘将军,何处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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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庸太守申耽,虽是墙头草,但其弟申仪却是个地头蛇,在本地根基深厚。我们大军压境,若逼反了他们,让他们死守城池,岂不徒增伤亡?”他侃侃而谈,仿佛他才是最了解这里情况的人,“依我之见,当以安抚为主,派使者前去晓以利害,许以高官厚禄,令其不战而降,方为上策。”

    + q" C. {: ^! Q8 A" z/ o2 L! w$ T
    我气得几乎要笑出声。这套招降的说辞,我早就想到了,本是作为备用方案。但眼下我军兵威正盛,正该以雷霆之势一举拿下,他却要在这里玩弄什么“上兵伐谋”的把戏!说白了,就是他不敢打,怕担责任,想捡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现成功劳!

    9 l3 D3 Z" |: L
    “将军之言,固然稳妥。”我冷冷地说道,“但兵贵神速,若迁延日久,曹魏援兵一至,则我军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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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太守是在质疑本将军的决断吗?”刘封的脸沉了下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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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那张年轻而倨傲的脸,心中一片冰冷。我知道,再争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他是主帅,我只是一个需要被“节制”的部将。
    6 W" M; y! g% A. L: I
    从那天起,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看客。刘封慢条斯理地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使者,去跟申耽兄弟讨价还价。而我麾下那支刚刚经历了血战、士气高昂的百战之师,则被命令驻扎在汉水边,终日无所事事,眼睁睁看着战机一点点流逝。

    - L  l7 K: g0 N6 l- {! a1 Y
    最让我感到屈辱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傍晚。

    # Y) a. P' R# H5 `  E
    我正在营中处理公务,刘封的亲兵忽然闯了进来,传达他的命令:“将军有令,孟太守军中鼓吹,喧哗扰民,着即刻上缴,由中军统一掌管。”
    0 l: A6 z" e+ K* ~
    鼓吹!那是我身为太守、身为一方将领的仪仗!是军队的灵魂!按照汉制,只有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鼓吹乐队。夺我鼓吹,这与当众剥去我的官袍何异?这已经不是猜忌,不是打压,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3 d# [3 D: a0 s3 z$ t# K" C
    他嫌我的军乐吵?还是嫌我孟达这个人,碍了他的眼?
    5 K: Y+ s0 {$ K9 C' O! L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传令兵,几乎想拔剑将他斩杀。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我挥了挥手,让亲兵将那些代表着我身份和荣耀的乐器,一件件地交了出去。
    1 W) ]3 }, ^" F* s: W- X
    当最后一面战鼓被抬出我的大帐时,我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 s5 U3 @$ a* S( E
    我走到帐外,看着夕阳下缓缓流淌的汉水。江水无言,沉重地向前奔流,就像我的命运。我奋力向前,以为能冲向更广阔江海,却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一道名为“刘封”的坚固堤坝,将我死死地困在了这片浅滩里。

    . S1 X1 p/ T% ~5 }$ r4 ~, `
    我孟子度,终究不过是汉水上的一个囚徒。
    5 u% E0 W3 I) E8 u!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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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5 09:38:4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xiejin77 于 2025-9-15 14:36 编辑 $ q7 w1 h" Q'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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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麦城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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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庸最终还是被我们拿下了,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申耽兄弟在看到刘封摆出的仪仗和许诺的高官厚禄之后,非常识时务地开城投降了。
    在送往成都的捷报上,刘封的名字理所当然地排在了第一个。他成了平定东三郡的首席功臣,而我孟达,只是他麾下一个“协力作战”的部将。
    我被命令驻守上庸,而刘封则坐镇房陵,我们一东一西,扼守着这片新得的疆土。日子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般的平静。我与刘封,除了必要的公文往来,再无任何交集。我们就像两头互不信任的野兽,在各自的领地里,警惕地盯着对方。
    打破这种平静的,是一阵来自东南方向的、带着血腥味的烽火。
    建安二十四年冬,关羽兵败麦城。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郡府里擦拭我的佩刃。那是一柄百炼环首刀,锋利无比,却已许久未曾饮血。
    第一个冲进我府中的,是廖化。
    他浑身是血,铠甲破损,脸上写满了绝望与疯狂。他一见到我,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孟将军!救救君侯!快发兵救救君侯啊!”他嘶声哭喊,声音都变了调。
    我心中一沉。关羽,那个如天神一般威震华夏的男人,败了?
    我立刻将廖化扶起,带入密室,详细询问战况。
    从廖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叙述中,我拼凑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噩梦:荆州被东吴吕蒙白衣渡江,悄无声息地夺取;关羽腹背受敌,大军溃散,如今被重重围困在麦城,粮草断绝,危在旦夕。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关羽若死……这个后果,我不敢想。
    他是主公的结义兄弟,是蜀汉集团的二号人物,是所有荆州派将领的精神图腾。他若死在上庸的肘腋之地,而我与刘封坐视不救……
    我立刻命人备马,星夜赶往房陵,去见刘封。
    这是我们矛盾公开化之后,第一次坐下来面对面。他的帅帐里烧着熊熊的炭火,温暖如春,与帐外刺骨的寒风判若两个世界。
    廖化跪在帐中,再一次泣血哀求。
    刘封坐在帅位上,脸色阴晴不定。他没有看廖化,也没有看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地图上,“麦城”那两个小小的字。
    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
    是的,恐惧。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皇亲国戚,此刻也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比我更清楚,关羽若是死在他的防区旁边,他这个“义子”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孟将军,你看……”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我知道,他在把这个皮球踢给我。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出兵吗?麦城离此地数百里,道路崎岖,且不说我们这点兵力能不能冲破东吴的重围,就算能,一旦上庸、房陵有失,曹魏大军趁虚而入,这个责任谁来负?
    不出兵吗?坐视关羽败亡,等主公缓过神来,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我们!
    这是一个死局。
    我看着刘封那张因恐惧而略显苍白的脸,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或许,这不是一个死局,而是一个机会。一个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的机会。
    “我认为,当发兵!”我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洪亮,充满了忠勇之气,“关将军乃主公股肱,国家栋梁,岂能坐视其陷入绝境!末将愿为先锋,率本部兵马,即刻驰援麦城!”
    我看到廖化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而刘封的脸色,则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猛地站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显得焦躁不安。
    “不可!”他终于停下脚步,断然喝道,“孟将军,你糊涂了!山郡初附,人心未定!我们刚刚拿下三郡,根基未稳,申耽、申仪之流首鼠两端,我们一旦将主力调走,他们若在后方作乱,勾结曹魏,后果不堪设想!”
    他把“山郡初附,人心未定”这个理由抛了出来。这既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也是说给我听的。
    “出兵若有失,上庸、房陵尽归曹魏,断绝汉中与荆州之联系,这个罪责,你担得起吗?我担得起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在咆哮。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看到他眼中的恐惧,已经战胜了理智。他怕担责任,怕得要死。他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支撑他“按兵不动”的决定。
    而我,就把这个理由,亲手递给了他。
    我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为国大局着想”的沉痛表情:“将军所言极是。是我孟浪了。只是……只是可怜关将军……”
    “事有轻重缓急!”刘封一挥手,打断了我的话,语气不容置疑,“守住东三郡,为国家保住这块北伐的根基,才是当务之急!至于麦城……我们只能上报成都,请主公定夺了!”
    “上报成都?”我心里冷笑。一来一回,至少半月,麦城里关羽的尸骨都凉了。
    但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便顺水推舟。
    “一切,全凭将军决断。”我对他深深一拜。
    这一拜,拜的是他这个主帅。
    这一拜,也把不救关羽的所有责任,都稳稳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廖化绝望地看着我们,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他惨笑一声,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帅帐。
    帐内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刘封坐回帅位,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似乎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和慌乱。
    我看着他,心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一种比刘封的恐惧更深、更沉的恐惧,攫住了我。
    关羽若死,刘封固然难辞其咎。但我这个“外人”,这个曾被主公“阴恐难独任”的降将,真的能逃得掉吗?
    我好像看见,麦城的烽火,已经越过千山万水,开始烧向上庸的城楼。而我,就站在这座即将被烈焰吞噬的孤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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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绝境告白
    # n' N" u+ m9 H9 h# B& l
    关羽死了。
    , f- V5 ^% t' d$ C
    头颅被送到了许都,身躯被孙权以诸侯之礼安葬。一代名将,身首异处。

    $ C9 k9 }" A# z2 d& y# _2 B
    消息传到上庸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我站在城楼上,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6 d8 X5 Z: P1 v  p& P9 ~+ H
    成都方向,死一般的寂静。
    7 r) w7 X1 |- }5 r' e
    没有斥责的文书,没有追究的命令。什么都没有。

    3 ~# e" O. S. g& @" F% Q8 ^
    这比雷霆震怒更加可怕。这说明,汉中王刘备已经悲痛和愤怒到了极点,他在积蓄力量,准备发动一场惊天动地的复仇。而在复仇之前,他要先清理门户。

    ( ]: v$ ]* E! N# B* v; @2 O' k- a
    我派往成都的探子,冒死传回了几个字:
    “汉中王震怒,日夜捶胸顿足,欲东征。”
    " n$ z( ~6 @, j, x$ b% A/ _( R
    还有一则消息,是关于刘封的。据说,主公对刘封侵凌我、不救关羽二事,“甚为怨恨”。

    0 k' z  B; a9 A( L- Z0 q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帛书,手心全是冷汗。

    + C* V( L' D0 Q1 {! B
    怨恨刘封。那对我呢?

    $ ~+ K+ r0 T; b" c' E
    我是什么?我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棋子。刘封是他的“儿子”,就算犯了天大的错,或许还能得到一丝怜悯。而我,算什么?

    ( q0 H  f5 S; |3 ^4 m. t
    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我就是那只用来儆猴的鸡!

    : O) `( s/ q6 b- n" q4 k, S
    我夜夜不能寐,闭上眼就是关羽那双充血的眼睛,就是刘备那张阴沉的脸。我仿佛能听到成都方向传来的磨刀声,那刀,就是为我准备的。
    ( S- G! C' W( G& c* J6 y, Q
    留下,就是死路一条。
    我不能坐以待毙!

    6 w, Q2 x- k0 X+ Y% ^; `" Z; e! d. F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我召集了心腹部将,将我的处境和盘托出。这些人,都是跟随我多年的扶风子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的荣辱,就是他们的荣辱。

    ; a' q0 r9 f" n: {. D
    “留在这里,我们都得给关羽陪葬!”我看着他们,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主公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你们!刘封是他的‘儿子’,我们是什么?我们是外人!”
    “将军,那我们怎么办?”一个部将急切地问道。
    “与其坐等屠刀,不如另寻生路!”我一拳砸在地图上,正中北方的“宛”字。
    2 @+ R1 V2 ~5 n  C
    “曹操已死,其子曹丕,求贤若渴,广纳天下英才。他连杀了自己满门的毕谌都能原谅,何况是我?我为刘备夺取东三郡,他却如此待我!这天下,不止一个姓刘的天下!”
    # \/ _' G+ N& \4 r' T5 d" v; N9 V
    我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意已决,投奔大魏!你们,可愿随我,再搏一个前程?”

    * ]) V$ R/ _) M( B+ K! n9 O
    众人沉默了片刻,随即,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愿随将军,万死不辞!”
    我长舒了一口气。我还有这四千忠心耿耿的部曲,这是我最后的本钱。

    # e. u' b1 S% z- {- u  h4 B
    决定之后,便是行动。
    我回到书房,在灯下,铺开一卷竹简。我要走,但不能走得像一个丧家之犬。我要告诉刘备,告诉天下人,不是我孟达背叛,而是你刘备逼我离开!

    6 E* m& b5 j8 ]
    我提笔,蘸满浓墨,写下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篇文章——《辞先主表》。
    我将自己比作古代那些被冤杀的忠臣。我写申生“见疑于亲”,写伍子胥“见诛于吴”。我控诉自己“荷恩遇,奉疆埸之任,没有进退之节”,导致了关羽的败亡,罪该万死。但我又笔锋一转,说“窃谓申生之不言,雍季之告,指谓不同,其意一也”,暗示我的不发兵,和刘封的决策一样,都是出于不得已的苦衷。
    我极尽文采,将自己的行为描绘成一场深沉的悲剧。我是一个忠心耿耿,却不被信任,最终被逼上绝路的孤臣。
    “亮(诸葛亮)公明达,无不察之理,独观愚情,谓照不同。事有烦错,遂成愆负,亮含宏覆,未必怨彻。所以,冒涉罪戾,投身魏国,实不得已也!”
      m$ O! ?* P- O0 a! G
    写到最后一句时,我几乎要为自己的“不得已”而落泪。
    写完这封绝笔信,我将其封好,交给一名亲信,命他待我走后,呈送成都。

    ' X. k: I$ t' r  K! A
    而后,我换上戎装,走出了郡守府。
    我的四千部曲,早已在城外集结完毕。马蹄上都裹了厚厚的棉布,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决绝而紧张的神情。
    我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我亲手打下,又亲手放弃的城池。雪花落在我的头盔上,冰冷刺骨。
    ) K# Q, ?- \% B0 C3 f
    别了,上庸。
    别了,刘备。
    别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以为自己找到了明主的孟子敬。

    " a. B# Y; z1 G: U2 I1 I1 v# D
    “出发!”我低喝一声,一夹马腹,当先冲入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我不是背叛,我是被逼离开。我只是,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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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N9 t/ p" Z. j$ Z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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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大乘

    9#
    发表于 2025-9-16 16:22:14 | 只看该作者
    以下和谢兄逗个闷子哈~~   如有不妥之处还请多海涵~~   5 f& C7 N3 U2 e& E; l  @/ i.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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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7 \0 d8 k" H: Z0 | 1 W# m* E8 @! L. V
    $ l* S0 f1 K8 p* k: H  {9 x
    蒸馏酒技术,按照大多数人的理解,最早出现在我国元代。蒸馏酒技术的出现,使得饮用酒的度数大大提升;但在此之前,一般酒类的酒精度数不会太高。  比如北宋时期,酒仙武松就能喝15碗酒;如果是高度白酒,别说打虎了,妥妥的严重酒精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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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汉时期,主要酒类是谷物类的发酵酒,度数一般都在3度左右,也分为清酒和浊酒。日本现在还沿用这样的技术,新年的时候我就多次饮用过刚制成的生酒,度数不高挺醇香,咣咣灌几杯都没事。
    1 @' y3 q% n6 n. J  y$ k9 i0 v( m
    三国时期主要喝啥酒呢? 裴松之引注的《江表传》里有如下记载:“与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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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醇醪是啥酒?  其实就是米酒,和醪糟本是同根生。这东西喝起来绵软甘甜,不知不觉喝多了也能令人大醉,借此来比喻周瑜的人格魅力。  东吴那边的主产粮食坐醪糟估计很方便,要是曹丞相,那就换高粱做的杜康酒来喝了。  
    2 z8 o5 H1 X" T2 U7 m1 g) V; U+ m( r8 `+ T4 u
    那同时期巴蜀一带造酒的情况如何呢?  可以参看简雍用荤段子含蓄劝谏刘备禁酒令的故事。  
    2 ]9 H1 u4 D5 Y* e9 `9 n" `) N8 H; [' u1 o5 `# R
    建安19年,恰好是谢兄说的这一年,刘备颁布禁酒令:为了节省粮食,老百姓家搜出来酿酒工具也要惩处。 当时的酿酒工具肯定是木质的,那就很难做蒸馏用,因此可以推定当时巴蜀一带基本喝不到蒸馏酒。
      Q# L  r1 {8 G" P1 i( D* [1 `+ `: l5 y( r0 N4 C; L, }, y
    那么孟达和法正在成都一家不起眼的酒肆里,喝的是什么酒呢? 谢兄文中提到的浊酒,可以断定是稻米酿制的发酵酒。
    1 X2 w7 i: t+ C1 L( N
    * f9 x1 t+ ^! U' L; B' K3 J扯了这么多,其实就是看到谢兄这句:“我端起酒杯,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
    ' Q9 [# h- A% \& `- ]$ m( I# }+ b. s% R- H% _: w1 }5 z7 I
    发酵酒,喝起来是很顺口的,就像说周瑜的那种醇醪,入口绵软甘甜。
    9 T7 U! A7 z0 W6 p8 k3 f; I& j1 f6 L* o/ V% o1 @+ d4 s% o* ^' g  b# q
    应该不会有辛辣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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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8 e) ?  M6 K! y0 W$ w* O8 J: q  N8 C0 A: E) I/ F
    @五月 我蔫坏完了,掌柜的必有以教我~
    , ^. y) C! [5 d: W, F: m' c" H" {8 }0 N1 y4 g
    ! e1 b; s: _4 c" x  E3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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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6 20:43:53 | 只看该作者
    卷二:魏国之客% f" a3 d+ i! O* L: n! z& _+ q* n8 o

    * V5 t; W8 j6 }( D6 S7 [第七章 洛阳御辇0 Z* d8 o( F4 w  X
    ( j$ A, I( B; y, [8 R2 _) c6 ^
    从上庸到魏国,一路风雪,一路惶恐。我不知道迎接我的,将会是什么。是曹丕的礼遇,还是猜忌的目光?
    当我率领着四千残兵,抵达魏国南部门户宛城时,迎接我的,是征南将军夏侯尚和右将军徐晃。他们的阵仗很大,但我能从他们眼中,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入夜,我在夏侯尚的征南将军府暂歇。他屏退左右,亲自为我温上了一壶酒。
    夏侯尚,字伯仁,乃曹氏宗亲,却是少有的不以门第自矜之人。他身材魁梧,面容儒雅,眼中闪烁着智慧与真诚的光芒。
    “子度一路辛苦。”他为我斟满酒,“达闻卿之名久矣,今日一见,果真仪表闲雅,非凡俗之辈。”
    “败军之将,何敢当将军谬赞。”我连忙起身行礼。
    “诶,子度此言差矣。”他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刘备不能用你,是他的损失,却是我大魏的幸事。陛下听闻你要来,已在洛阳翘首以盼多日了。”
    那一夜,我们彻夜长谈。从天下大势,到兵法韬略,再到诗词文章。我惊异地发现,他不仅是位能征善战的将军,更是一位满腹经纶的文士。我们谈论汉高祖的驭人之术,谈论孝武帝的雄才大略,更谈论当今魏王曹子桓的《典论·论文》,见解惊人地契合。
    “陛下之才,远迈光武;其胸襟气度,更非刘备之流可比。”夏侯尚的眼中充满了崇敬,“他曾对我说,治国用人,当如大匠用木,不拘一格,唯才是举。子度,你在蜀中受的委屈,在这里,绝不会再有。”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融化了我心中积压已久的冰霜。这是我许久未曾感受过的,发自内心的尊重与认同。在蜀汉,我感觉自己永远是外人;而在这里,在夏侯尚的言语中,我似乎找到了“同道”的感觉。
    次日,我将兵马安顿在城外,在夏侯尚等人的“护送”下,前往洛阳。
    抵达洛阳城外的那天,天气依旧阴沉。我站在城门下,仰望着这座古老而威严的都城,心中忐忑不安。这里,将是我孟子度新生的地方,还是另一个囚笼?
    忽然,城门内传来一阵喧哗,一队精锐的虎贲卫士簇拥着一架小巧而华丽的御辇,缓缓驶出。
    我心中一惊,连忙整理衣冠,准备跪拜。
    御辇在离我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帘子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掀开,一个身着王服、面容俊朗、眼神明亮的年轻人走了下来。
    是魏王曹丕!
    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亲自出城来迎接我!
    我立刻拜伏在地:“罪臣孟达,参见大王!”
    “子度,快快请起!”他的声音温润而有力,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亲和力。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我面前,亲自将我扶起。他的手温暖而干燥,与刘备那双总是带着一丝审视和距离感的手,截然不同。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同阴霾中透出的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我心中所有的寒意。
    “卿得无为刘备刺客邪?”他拍着我的后背,开着玩笑。
    我愣住了。这句话,如此大胆,如此不合常规,却又如此精准地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没有问我为何背叛,没有问我上庸的军情,而是用一句玩笑,瞬间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化解了我所有的尴尬与不安。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他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摇尾乞怜的降将,而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卿”。
    我激动得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再次拜伏:“大王明鉴,达若为刺客,岂敢孤身前来!”
    “哈哈哈哈!”他开怀大笑,再次将我扶起,然后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夏侯尚、桓阶、刘晔等随行重臣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拉起我的手,将我引向他的御辇。
    “来,子度,与孤同车,共览洛阳风光。”
    我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与君王同乘一架御辇!这是何等的殊荣!自古以来,只有最受信任的股肱之臣,才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我看见夏侯尚等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而老成持重的光禄勋桓阶,则向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赞许的眼神。
    我被曹丕半推半就地扶上了御辇。车轮缓缓转动,驶入洛阳城。
    坐在魏王的身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梦中。街道两旁的百姓和官吏,纷纷跪拜。他们拜的是魏王,但也看到了我——那个与魏王并肩而坐的降将孟达。
    这一刻,我所有的屈辱、不甘、惶恐,都烟消云散。
    这才是知己!这才是帝王的胸襟!
    刘备给我的,是猜忌,是提防,是永远隔着一层纱的“仁德”。
    而曹子桓给我的,是推心置腹的信任,是国士之交的礼遇!
    他懂我,欣赏我,视我为奇才。他从我“闲雅的容貌”和“过人的才辩”中,看到了我的价值。
    在魏王宫的接风宴上,曹丕当众宣布了对我的任命:
    “加拜孟达为散骑常侍、建武将军,封平阳亭侯。”
    散骑常侍!这是皇帝的侍从顾问官,品秩虽非最高,却是最清贵、最亲近的内朝官职。这意味着,我可以随时出入宫廷,参与机要。
    建武将军!第四品的杂号将军,虽然不如四征、四镇显赫,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军职。
    还有亭侯的爵位!
    我孟子度,一个刚刚投降的罪臣,一日之间,便集清要、军职、爵位于一身!
    我激动得热泪盈眶,再次离席下拜。
    曹丕笑着让我平身,对左右说道:“昔日微子去殷,自疏其亲;韩信归汉,亦弃楚之旧。孟子度此来,乃是良禽择木而栖。孤得子度,如高祖得陈平,何愁天下不定!”
    他将我比作陈平!
    我孟子度,一生所求,不过“知己”二字。
    在锦官城,我以为我找到了,结果发现那是一场幻梦。
    而在洛阳,在这座雄伟的帝都,我终于找到了。
    我找到了那个值得我倾尽一生才智去效忠的明主!
    我的新生,从这一刻,开始了。
    8 j; g2 s7 W, d)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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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6 20:47:19 | 只看该作者
    老票 发表于 2025-9-16 16:22
    . R% P" {8 u7 R0 v- N* _以下和谢兄逗个闷子哈~~   如有不妥之处还请多海涵~~   
    : z0 C! i: ?3 d  O; ~, _3 m- i! }0 x
    票兄太客气了。
    7 y: K, }& r* c; w, F
    , U; X% k) Z" }, K, R4 u写孟达和法正回忆,所谓辛辣的酒,不是说那时就有高度白酒。而是出于一种氛围烘托,而且,当时张松被杀,二人聚在一起的这顿酒颇有些朝不保夕的感觉,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抵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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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7 08:16:18 |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 新城基石
    ( c3 P8 C9 p/ K: t" z" P, B
    + x9 v) f: u- n" S
    曹丕对我的恩宠,远不止于官爵和礼遇。他给了我一份足以让整个曹魏朝堂都为之震动的厚礼。
    在我抵达洛阳的几天后,一次朝会上,曹丕力排众议,宣布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将曹魏西南边境的房陵、上庸、西城三郡合并,设立一个新的郡,名为“新城郡”。
    而后,他看着我,朗声说道:“朕以孟卿为新城太守,加散骑常侍如故,委以西南之任,镇抚边疆,以御蜀、吴。”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将三个郡合并,交给一个刚刚投降不到半月的降将?这在曹魏开国以来,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我看到中尉刘晔的眉头紧锁,似乎想要出言反对,但他看了看曹丕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曹丕这是在用全部的政治声誉,为我做担保。他不仅要用我,还要重用我,要把我树立成一个天下士人来投的榜样。
    “臣,粉身罪骨,难报陛下知遇之恩!”我再次拜伏在地,声音已然哽咽。
    就这样,我,孟达,孟子度,重返故地。
    几个月前,我从这里仓皇逃离,如丧家之犬。
    几个月后,我带着魏国皇帝的圣旨和无上的荣宠,以“新城王”的姿态,君临这片土地。
    再次踏上上庸的土地,我的心境已截然不同。迎接我的,是原上庸太守申耽和他弟弟申仪。他们在我叛逃后,立刻归降了曹魏。此刻,他们脸上堆满了谦卑而谄媚的笑容,对着我一口一个“孟公”。
    我看着申仪那张精明的脸,心中冷笑。我知道这种地头蛇,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他们畏惧的不是我孟达,而是我身后那位远在洛阳的皇帝。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利益给足,他们自然会俯首帖耳。
    我没有立刻清算他们,反而上表为他们请功,保举申耽为员外散骑侍郎,留在洛阳“侍奉陛下”——实则为人质;任命申仪为魏兴太守,名义上与我平级,但治所却在新城郡的管辖之下。
    这一手恩威并施,果然让他们服服帖帖。
    安抚了这些地头蛇之后,我开始做我最想做的一件事——筑城。
    我要把新城,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我亲自勘察地形,征发数万民夫,以上庸城为核心,沿汉水两岸,大规模地修筑城防。我加高加厚城墙,墙体用糯米汁混合三合土夯筑,坚硬如铁;我广设箭楼、角楼,构建立体火网;我深挖护城河,引汉水灌入,使其三面环水,易守难攻。
    我日夜待在工地上,和民夫们一起吃着粗粝的饭食,和工匠们一起研究图纸。我看着这座城市在我手中,一天天变得巍峨,一天天变得坚固,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里,将是我的城,我的国。
    我要把它打造成一柄插在蜀、吴之间最锋利的铁楔。
    我要用这座坚城,向曹子桓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
    我更要用这座雄关,向远在成都的刘备证明,他当初的短视和猜忌,是多么的可笑!
    每当夜深人静,我登上初具规模的城楼,俯瞰着脚下这片广袤的土地,感受着手中握着的、那沉甸甸的军政大权,一种被称为“权力”的滋味,让我沉醉。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看人脸色的“局外人”,不再是那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外来户”。
    在这里,在新城,我就是王。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我孟子度,终于找到了我的天下,并且要亲手将它打造成我梦想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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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1-2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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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炼气

    13#
    发表于 2025-9-17 12:11:59 | 只看该作者
    老票 发表于 2025-9-16 16:22
    , O7 \: R* `+ k: m3 n4 k. O以下和谢兄逗个闷子哈~~   如有不妥之处还请多海涵~~   

    . a! F$ n9 n1 E( g* p+ o. \: X( r+ |; q& u
    啊?轮到我蔫坏了啊?renj4 }7 @6 e) q0 c
    6 }5 _. r. d) M! O2 B+ R- Z- Y, W
    好!% F5 B5 Y1 n; c5 x
    7 Q: f& K- J! t+ l
    人家孟达孟总喝的是椒酒呢。- ^0 x6 [$ b6 p  u
    : l; {2 g. H0 C& O- |- p5 D
    椒酒是以花椒为主要原料浸制而成的传统酒饮,起源于汉代年俗文化,主要用于农历元旦(正月初一)向长辈献酒祝寿的仪式。 其制法最早见于《四民月令》,通过花椒与白酒密封发酵而成

    ; T6 X/ r/ L4 p/ a$ d% }
    0 t. G# Y' }4 h" ~" Y# j; |据说椒酒是酒里放花椒,生姜,硫磺等物浸泡。这一口下去,说辛辣都算轻的,直接算自虐。6 Z) m: l8 C# A2 ]( o
    8 _% M% R6 [% v6 W8 ~' G) h.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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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墨: 5.0 油菜: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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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5-9-17 23:19
    油墨: 5 油菜: 5
    这不是蔫坏,是辛辣坏  发表于 2025-9-17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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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ejin77 + 6 伙呆了
    老票 + 10 伙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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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4-8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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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7 22:42:02 | 只看该作者
    五月 发表于 2025-9-17 12:11
    1 V* t/ Y" V0 X" O7 o8 C. w啊?轮到我蔫坏了啊?renj- L0 l8 X, {. p( o7 p7 a+ {- R

    / n$ W4 a$ n* P! X8 [/ c# V3 \好!
    ( O& t/ ~% I6 _
    五月老师的这个提议非常好啊。  v/ W1 `+ s' ^2 _7 S
    ; @4 A9 |) v- r
    我怎么没有想到,椒柏酒本身就是以川椒,侧柏为原料,而且常规的礼仪是元日聚饮的,祈福祝寿。把这个意象放在法正和孟达之前那个冷雨夜,再加上当时对于张松之死的感觉,这个桥段出奇的有韵味啊。我去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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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4-8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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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8 07:41:03 |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 汉水之巅2 T4 T: y! @( @) p$ y, t
    * K1 k7 Y) S" a9 `
    + v& }6 D  Q- z3 W5 m
    : E" a4 |2 J7 j+ \8 k0 y9 I! a
    在新城的几年,是我一生中最舒展的时光。我那座新建的太守府,比在成都时刘备赐予的宅邸要宏伟十倍。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府内凿池引水,遍植奇花异草,俨然一座小小的宫殿。
    我开始频繁地举行宴会。汉水两岸的豪强、新城三郡的属吏,无不以能参加我的宴会为荣。
    今夜,府内更是灯火通明,乐声悠扬。我高坐主位,身着陛下特赐的锦袍,腰佩平阳亭侯金印。看着堂下济济一堂的宾客,他们脸上恭敬又畏惧的神情,让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与在锦官城那场庆功宴上,我如坐针毡的感觉,判若云泥。
    “孟公!”一个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是魏兴太守申仪。他端着酒杯,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捧着托盘的家仆。
    “孟公治郡有方,新城日益繁盛,百姓安居乐业,实乃我等边郡之福。下官敬孟公一杯!”他一躬到底,姿态放得极低。
    “申太守客气了。”我淡淡一笑,举杯示意,“新城安稳,也多亏了申太守在魏兴镇守得力。”
    “不敢当,不敢当。”申仪连连摆手,随即示意家仆上前,揭开托盘上的红绸。一盘是晶莹剔透的东海明珠,一盘是光华璀璨的西域美玉。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听闻孟公喜好雅物,特此奉上,聊表下官一片心意。”
    我看着他那张精明得有些过分的脸,心中冷笑。这条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攀附权贵。他送来的不是珠玉,是他的投名状。他是在向我表明,在这新城郡,他申仪,唯我孟达马首是瞻。
    “申太守有心了。”我没有拒绝,挥手让侍从收下,“来,满饮此杯。”
    我与他一饮而尽。他脸上的笑容更谄媚了。我知道,只要我在陛下面前圣眷不衰,申仪这条地头蛇就会是我最忠实的狗。
    宴会进行到一半,一名心腹悄悄来到我身后,低语了几句。
    我眼中精光一闪,对众人说了句“失陪片刻”,便起身离席,穿过重重回廊,来到一间僻静的书房。
    房内,一个身着布衣、头戴斗笠的男子早已等候。他见到我,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在下奉吴国陆将军之命,前来拜见孟太守。”他从怀中取出一封蜡丸封口的密信。
    陆逊?我心中一动。自从关羽死后,蜀吴联盟貌合神离。陆逊坐镇荆州,与我的新城郡隔江相望,他派人来见我,意欲何为?
    我拆开信,信是陆逊的亲笔。信中先是盛赞我“才兼文武,声震华夏”,而后话锋一转,隐晦地提到,当今天下三分,英雄当为自己早做打算,不可将命运寄托于一人一姓之上。他愿意与我“约为兄弟,互为掎角”,若将来时局有变,东吴愿为我之后盾。
    好一个陆伯言!好一个“互为掎角”!
    他这是在拉拢我,也是在试探我。他想在我与曹魏之间,打下一根楔子。
    我看完信,将其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陆将军美意,达心领了。”我看着信使,脸上挂着莫测高深的笑容,“请转告陆将军,孟达如今身为魏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达也非食古不化之人。达与陆将军神交已久,若能与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为友,实乃平生快事。”
    我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我的立场,又留下了足够的余地。
    信使心领神会,躬身告退。
    我送走信使,重新回到喧闹的宴会厅。宾客们还在推杯换盏,歌舞升平。我举起酒杯,遥遥对着堂下众人,一饮而尽。
    蜀汉那边,诸葛亮视我为可以争取的故人;曹魏这里,陛下视我为国士;东吴那里,陆逊想与我约为盟友。
    我孟达,竟成了三大势力争相拉拢的关键人物。我感觉自己正站在汉水之巅,俯瞰着脚下波诡云谲的棋局。我不再是棋子,我成了那个可以影响棋局走向的棋手。
    这种感觉,是如此美妙,如此令人沉醉。
    我以为,凭着我的智慧和手腕,我能永远这样巧妙地维持着平衡,游走于各大势力之间,直到我积蓄够足够的力量,实现我最终的抱负。
    我没有意识到,走钢丝的人,无论技艺多么高超,最终的结局,都只有坠落。

    4 d2 W0 Q4 J- O( y7 W0 w- ?* Z: d  s( e&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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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xiejin77 于 2025-9-19 11:11 编辑
    1 O2 s/ ^9 K( L, |/ c/ y7 L
    " m% T& ?0 f* p' R" m第十章 故人之信
    我站在自己亲手督造的城楼上,汉水如一条银色的缎带,在我脚下缓缓流淌。两岸的田野里,黍稷正在茁壮生长,那是我的军屯,也是我的粮仓。远处的山峦起伏,勾勒出我治下三郡的广阔疆域。这片土地,从房陵到上庸,再到西城,方圆近千里,尽在我孟子度的掌握之中。
    我手握一郡之军政大权,陛下曹丕的恩宠远在洛阳,却如阳光般时时照耀。我送去的奏章,总能得到最迅速、最肯定的批复。我索要钱粮军械,宛城的府库便会敞开大门。我加散骑常侍之衔,可以随时给陛下上书,言说天下大事,而不必通过尚书台的层层审阅。
    这份权力,是如此真实,如此甘醇。
    直到黄权兵败降魏的消息传来,才在我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黄权,字公衡,曾是刘璋手下的主簿。当年我与法正密谋迎刘备入蜀时,他曾死谏刘璋,可谓忠贞之士。后来刘备东征伐吴,兵败夷陵,黄权的归路被吴军截断,无奈之下,只得率部降魏。
    陛下对他极为器重,拜为镇南将军。我奉旨前去慰问,在宛城的驿馆里见到了他。
    他比在蜀中时苍老了许多,鬓角已染风霜,但脊背依然挺得笔直。看到我,他没有降将的局促,也没有见到旧识的欣喜,只是一种淡漠的平静。
    “子度,别来无恙。”他淡淡地说道。
    “公衡兄风采依旧。”我回了一礼,命人奉上我带来的美酒和蜀锦,“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他看了一眼那些产自故乡的锦缎,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致的伤感,随即恢复了平静。“有劳费心了。我不过一败军之将,受陛下不杀之恩,已是侥幸。”
    我们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我知道,他心中看不起我这样的“反复之人”。
    “公衡兄,令正与令郎,如今尚在成都。”我决定打破沉默,开门见山。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终于抬起头,正视着我。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司曾上奏,说黄权的家人都在蜀中,应当收捕。陛下却说:“黄权是不得已才归顺我,我若抓他家人,岂不是显得我气量狭小?”非但没有抓,反而下令厚待。可蜀中那边,刘备对黄权的“背叛”是什么态度,谁也说不准。
    “我已通过旧日渠道,托人向成都传话。”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告诉诸葛军师,公衡兄归魏,乃是迫不得已。刘先主若因此加罪于公衡兄的家人,只会让天下想归顺的人寒心。先主仁德,军师明理, 想必不会出此下策。”
    黄权的嘴唇翕动着,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多谢。”
    “你我皆是离乡之人,何必言谢。”我为他斟滿一杯酒,“只盼公衡兄能早日与家人团聚。”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泛起了泪光。
    我做这件事,并非全为卖黄权一个人情。我更想借此机会,向蜀中传递一个信息:我孟达,在大魏过得很好,圣眷正浓,而且,我并没有忘记故人。
    果然,没过多久,我便收到了来自成都的回信。不是公文,是一封由诸葛亮亲笔所写的私信。
    信使是在一个深夜被秘密带进我的书房的。信是用最上等的蜀中竹简写的,带着一股熟悉的墨香。
    我展开竹简,上面是诸葛亮那手飘逸而沉静的隶书。
    信中没有提一个字的公事,没有一句责备或劝降的话。他只是追忆往昔,追忆我们一同在刘备麾下,共论天下事的日子。他说起法孝直死得太早,否则如今必然是另一番光景。他问我新城的风物是否与蜀中相似,问我是否还记得锦官城外的繁花似锦。
    字里行间,满是故人相见的温情,仿佛我从未离开,仿佛麦城的那场烽火从未燃烧过。
    我读着信,手心却渐渐渗出了冷汗。
    这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我心惊。他在提醒我,我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他在用一种温情的方式,叩问我的内心。
    信的最后,他写道:“闻君治新城,政绩斐然,犹如良匠琢玉,终成大器。遥寄蜀中薄物一枚,以贺君之新成。”
    随信附上的,是一个锦盒。我打开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上好的白玉。
    那是一块玉玦。
    玦,jué。环形而有缺口。在古老的礼仪中,赠人以环,意为重归于好;赠人以玦,意为一刀两断,从此决绝。
    但“玦”又与“决”同音。决断。
    我的心猛地一沉。
    诸葛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告诉我,你我之间,恩义已绝?还是在暗示我,身处乱世,当早做“决断”?
    我将那块冰冷的玉玦握在手中,那缺口硌得我手心生疼。我仿佛能感受到诸葛亮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穿过千山万水,静静地注视着我。
    他是在试探我,还是真的念旧?
    或许,两者都有。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不动声色地在我与大魏之间,打入了一根看不见的楔子。
    我将信和玉玦都锁进了密室最深处的铁箱里。
    我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多一条路,总是好的。在这乱世浮沉,谁能保证一棵大树永远不会被风吹倒?我孟子度,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感觉,这种游走于两大帝国之间,被双方同时拉拢、同时忌惮的感觉。这证明了我的价值。
    我以为,我能永远这样巧妙地维持着平衡,直到我一统西南,封王拜相。
    我没有意识到,那块玉玦的缺口,已经预示了我命运的裂痕。而真正让这道裂痕扩大、最终崩塌的,是一场谁也无法预料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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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龙驭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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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初七年(226年)的春天,新城迎来了一个迟来的暖日。我正带着僚属们在城外的农稷所,视察新培育的稻种。看着那些绿油油的秧苗,我心中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卷着烟尘,从北方官道上疾驰而来。马上骑士身着驿站的公服,神色慌张。
    他带来的,是两封来自洛阳的急报。
    第一封,征南大将军、我的挚友夏侯尚,病逝。
    我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夏侯尚,字伯仁。当年我初降曹魏,满朝文武,多有怀疑观望者,唯有他,对我推心置腹,引为知交。我与他在宛城彻夜长谈的那个夜晚,还历历在目。我们谈论诗词兵法,我们都对陛下的雄才伟略钦佩不已。他是除了陛下之外,我在朝中最坚实的臂助,是我在这片新土地上感受到的第一份真诚的暖意。
    我总以为,有他在宛城与我互为犄角,有他在陛下面前为我美言,我便可高枕无忧。
    可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我强忍着悲痛,拆开了第二封急报。
    这一封,来自光禄勋桓阶的府上。这位当初在洛阳城外,用一个赞许眼神迎接我的老臣,也病故了。
    如果说夏侯尚的死,是断我一臂;那桓阶的死,则让我感觉朝中清流之声,为我说话的人,又少了一个。
    一时间,我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我。
    我草草结束了视察,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没有见任何人。我看着墙上悬挂的魏国疆域图,洛阳那两个字,突然变得无比遥远和陌生。
    我曾经以为,凭着陛下的恩宠和夏侯尚等人的交情,我已经成功融入了曹魏的核心圈子。可现在我才发现,我的根基是如此脆弱。我所有的荣耀和地位,都维系在少数几个人的信任之上。
    我开始频繁地给陛下上书,除了汇报军政,更多的是用华美的辞藻,抒发我对他的忠诚与思念。我需要不断地提醒他,在遥远的西南,还有他一个最忠心、最能干的臣子。
    然而,更大的打击,以一种我从未预料到的方式,轰然降临。
    黄初七年五月,丁巳日。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我因为心绪不宁,无法入睡,独自一人登上城楼纳凉。
    就在这时,夜空中,一颗巨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妖异的红光,从东北方的天空,直坠西南。其光芒之盛,竟将半个夜空都照亮了。
    我身边的亲兵们发出一阵惊呼。
    我心中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全身。在中国古代星占学中,帝星陨落,天下将有大丧。而那方向……正是洛阳!
    我疯了一样冲下城楼,命令所有驿站的探马,日夜兼程,打探京中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我坐卧不宁,食不下咽。
    终于,在流星划过的第七天,消息确证了。
    大魏文皇帝,曹丕,驾崩。年仅四十岁。
    当我看到那份盖着皇太后玺印的国丧文书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身后的案几。竹简、笔墨、印章散落一地。
    我没有哭,只是呆呆地站着,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知己已逝!
    那个笑着说“卿得无为刘备刺客邪”的男人,那个执我之手、与我同车而行的君王,那个力排众议、将三郡之地托付于我的明主……就这么走了?
    我眼前浮现出与他初见时的情景。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拍着我后背时手掌的温度,都还那么清晰。是他,给了我新生,给了我尊严,给了我实现抱负的一切。
    我对他,早已不只是君臣之义,更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
    我的天,塌了!
    我立刻下令,在新城郡府内设立灵堂,全郡缟素,为先帝服丧。
    我穿着粗麻的孝服,长跪在先帝的灵位前,泪水终于决堤而下。我不是在演戏,那是我有生以来,哭得最伤心、最绝望的一次。
    我哭我的知己,哭我的靠山,也哭我自己那茫茫未卜的前途。
    先帝的死,对我而言,不仅仅是情感上的巨大打击,更是政治上的灭顶之灾。
    新君曹叡,年仅二十余岁,我与他素未谋面。辅政的,是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还有那个抚军大将军司马懿。
    曹真、陈群之流,都是曹魏元老,向来看不起我这样的降将。而司马懿……我更是从未与他深交过。我只知道,这是一个深沉似海、喜怒不形于色的厉害角色。
    我与他们的关系,都很疏远。
    我在朝中,再无臂助了。
    我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奏章,发往洛阳,表达对先帝的哀思和对新君的效忠。但这一次,我等了很久,才收到一份来自尚书台的、不咸不淡的官方回复。
    再也没有那种君臣之间亲密无间的私信了。
    我派往洛阳的探子回报说,朝中已经有了对我不利的言论。光禄勋刘晔等人,曾在新帝面前提及,说我“非诚笃之人,所在倾覆”,不可久居边疆重镇。
    虽然这些言论暂时被压了下去,但风声已经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站在高大坚固的城墙上,第一次感觉不到安全。这巍峨的新城,不再是我的安乐窝,它突然变成了一座四面透风的孤岛。汉水依旧在流淌,山川依旧在沉睡,但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那些曾经对我笑脸相迎的郡中豪强,眼神中似乎也多了一丝观望和闪烁。连申仪派人送来的问候信,都比以往客气,也比以往疏远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洛阳的下一个命令。他们都在掂量,我孟达这棵大树,在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之后,还能屹立多久。
    一种彻骨的寒冷,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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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新城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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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1 U' |6 ^% B4 H/ _5 O第十二章 北伐号角5 \9 x& v$ j3 G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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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丕死后的第二年,太和元年(227年),那个一直蛰伏在蜀中的人,终于动了。
    诸葛亮上《出师表》,率领大军进驻汉中,厉兵秣马,北伐的号角,响彻了整个关中。
    消息传到新城,我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我为魏国边境的安危感到担忧;另一方面,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又在我心底悄然滋生。
    乱世,意味着变局。而变局,对于我这样身处危局的人来说,往往意味着机会。
    我一边加紧整饬军备,做出忠心护国的姿态,一边密切关注着汉中和关中的一举一动。
    果然,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我正在密室中研究地图。亲信来报,有一个自称是蜀中故人派来的信使,求见。
    我的心猛地一跳。
    在密室中,我见到了那个信使。他叫郭模,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但眼神却异常沉着。他一见到我,便从怀中取出一封用蜡丸封好的密信,和一方沉甸甸的官印。
    “诸葛丞相,问孟太守安。”他低声说道。
    我接过那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但我一眼就认出,那是诸葛亮的笔迹。
    我拆开信,信上的内容,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
    诸葛亮在信中,先是分析了我的处境。他说“文帝既崩,新主年少”,说朝中“宿旧之臣,皆不悦君”。他说我“势孤位危”,不过是“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随时有倾覆之祸。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我最痛的神经上。他看得太准了!
    而后,他笔锋一转,为我指了一条“生路”。
    他希望我能“反旗鸣鼓,响应北伐”。只要我从新城起兵,直捣东南的宛城和洛阳,他便会亲率大军,从关中出斜谷,进逼长安。两路并进,东西夹击,则“曹氏之业,可一朝而定”。
    事成之后,我便是兴复汉室的第一功臣,将“裂土封王,与国咸休”。
    我拿起那方官印,在灯下细看。印文是四个篆字:“平西将军”。
    平西将军!蜀汉的四征将军之一!这是当年马超的职位!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平西将军……裂土封王……
    这比我在大魏所得到的一切,都要诱人。
    更重要的是,这不仅仅是诱惑,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活路!
    与其在这里坐着,等待曹叡和司马懿慢慢磨刀,最终找个由头把我像宰鸡一样清算掉,不如主动出击,再赌一次!
    我的人生,不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豪赌吗?
    从背叛刘璋,到投靠刘备;从逃离蜀汉,到归顺曹魏。每一次,我都赌对了。每一次,我都从绝境中,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
    这一次,为什么不能再赌一次?
    我看着郭模,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等待我的答复。
    “此事关系重大,我需仔细思量。”我沉声说道。
    “丞相说了,时不我待。”郭模说道,“丞相还说,若将军决意举事,当先联络一人。”
    “谁?”
    “魏兴太守,申仪。”
    我心中一动。申仪,那条盘踞在魏兴(原西城郡)的地头蛇。他手下有兵马,又熟悉地方情势,若能得到他的响应,我的胜算将大大增加。
    我让郭模在密室中住下,对外则宣称,他是从西域来的一个胡商,来向我进献宝马。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夜难眠。
    我的脑海中,两个小人正在疯狂地搏斗。
    一个说:孟达,不能再背叛了!先帝对你有天高地厚之恩,你若反叛,就是不忠不义,必为天下人所不齿!
    另一个则冷笑道:忠义?忠义能当饭吃吗?刘备对你没有恩吗?最后还不是要杀你?曹丕是死了,现在的皇帝是曹叡!君臣之义,在他死的那一刻就断了!你不为自己找活路,等着你的,就是刘晔那些人手里的屠刀!
    恐惧,最终战胜了那点可怜的忠义。
    我害怕。我怕死。我怕失去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我必须为自己找一条活路!
    我做出了决定。
    我给诸葛亮回信,告诉他,我愿意举事。但需要时间准备。同时,我将派人,去试探申仪的口风。
    我把回信交给郭模,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站在逃离上庸的十字路口。
    只是这一次,我赌得更大。
    赌注,是我的身家性命,和这座我亲手建立的城池。
    若能成功,我便是兴复汉室的大功臣,地位远超当年的法正!
    若败……
    不,我不会败!我孟子度,算无遗策。这一次,我也一定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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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狐狸之语8 Q/ g2 M! l( j3 {. {2 K5 }( N/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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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秘密派心腹,带着我的亲笔信,去见了魏兴太守申仪。
    申仪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还要热烈。
    几天后,他亲自来到了上庸城,与我密会。一见面,他就屏退左右,激动地握住我的手。
    “孟公!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却泛着兴奋的红光,“先帝在时,您圣眷正浓,申仪不敢有二心。如今新主猜忌,朝中奸佞当道,我等边郡之臣,朝不保夕!若非孟公登高一呼,我等迟早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他比我还急于反叛。
    我知道,这个老狐狸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看我失势,便想借着蜀汉的东风,另寻出路。若事成,他便是从龙之功;若事败,他大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这个主谋身上,再向魏国摇尾乞怜。
    但我需要他。我需要他的兵马,需要他在当地的影响力。
    “申太守既有此心,大事可成矣!”我拍了拍他的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我兄弟联手,西有诸葛丞相大军策应,何愁霸业不成?”
    我们两人在密室中,对着地图,反复推演。我负责从上庸主攻,直取宛城;他负责从魏兴出兵,切断从荆州方向可能过来的魏国援军。我们约定了起兵的日期,歃血为盟。
    送走申仪,我感觉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有了他这个内应,我的计划就更加稳妥了。
    然而,就在我与申仪密会后的第三天,一封来自宛城的信,却让我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信,是驻扎在宛城的抚军大将军、都督荆豫二州诸军事的司马懿派人送来的。
    信是司马懿的亲笔,字迹雄健,力透纸背。信的内容,却写得极其恳切,极其温柔。
    他先是问候我的身体,说听闻新城最近天气转凉,让我多加衣物。然后,他说,朝中那些关于我的流言,他已经听说了。他让我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将军昔日弃刘备,托身国家,国家委任将军以疆埸之任,任将军以方面之寄,此与一般的待遇,岂可同日而语?蜀人愚痴,不谙事机,竟妄想策反将军,岂不谬哉!”
    他竟然知道蜀人策反我的事!
    我后背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是郭模走漏了风声?还是申仪那个老狐狸出卖了我?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读。
    司马懿在信中接着说,他完全相信我的忠诚。他说他已经上书陛下,力保我孟达“心贯白日,忠贞不二”,请陛下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
    信的结尾,他写道:“吾与将军,虽未深交,然神交已久。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把酒言欢,共论天下。将军安心镇守,朝中之事,有我。”
    读完这封信,我枯坐在书房里,许久没有动弹。
    我的第一反应是恐惧。司马懿知道了!这个消息若是捅到洛阳,我立刻就是死罪!
    但冷静下来,反复揣摩信中的每一个字,我又得出了一个不同的结论。
    他在安抚我。
    如果他真的掌握了我谋反的确凿证据,他现在派来的,应该就不是信使,而是锁拿我的军队了。他之所以写这封信,如此低声下气,百般安抚,正说明他对我心存忌惮,对我手中的兵权有所顾虑。他害怕我真的反了,所以想用这种怀柔的手段,先稳住我。
    这,是他的缓兵之计!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司马懿,这个老狐狸!他以为我孟达是三岁的孩童,会被他这几句甜言蜜语就哄骗过去?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写信时,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想麻痹我,好为他调动大军争取时间。
    我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把戏。
    我心中一阵冷笑。司马懿啊司马懿,你太小看我孟子度了。你想玩弄权谋,我便陪你玩到底。
    我立刻提笔,给司马懿回了一封信。信中,我言辞恳切,感激涕零。我说我读了他的信,“涕泗横流,如见故亲”。我说我孟达对大魏的忠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我甚至还绘声绘色地编造了自己是如何斩杀了蜀国派来的使者,以明心志。
    我把这封信,交给了司马懿的信使。我相信,当司马懿看到这封信时,他一定会认为,我已经彻底被他安抚住了。他会放下戒心,按部就班地向洛阳请示,调动兵马。
    我迅速给诸葛亮写了第二封密信。
    我告诉他:“宛城离洛阳一千二百里,离我处八百里。司马懿若闻我反,必当先上报天子,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一个月。那时,我的城池早已坚固,诸军并集,他即便来了,也奈何我不得。丞相尽可按原计划行事,万无一失!”
    我将这封充满自信的信送出去后,感觉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司马懿的行动,申仪的响应,诸葛亮的配合,所有的一切,都像我棋盘上的棋子,按照我预设的轨迹在移动。
    我算计了人心,算计了距离,算计了朝堂之上那套繁琐的程序。
    我自以为我算计了一切。
    我唯独没有算到一件事——一个真正的统帅,在战争来临之时,他所遵从的,从来不是官场的逻辑。
    而是兵法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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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八日之限$ w  k  ^9 L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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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二年(228年)正月,我公开扯起了反旗。
    我将早已准备好的、绣着“汉”字的旗帜,插上了上庸的城楼。我发布檄文,历数曹叡年少、权臣当道的罪状,宣布我孟达,为兴复汉室,重归大汉。
    一时间,整个新城郡都沸腾了。
    我手下的四千扶风子弟兵,是我最核心的力量,他们对我忠心耿耿,士气高昂。郡中的一些小吏和豪强,也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表示归附。
    我派人火速通知了魏兴的申仪和汉中的诸葛亮,告诉他们,我举事了。
    一切,都按照我的剧本在进行。
    我自信满满地站在城楼上,看着我的军队在城外集结、操练。我估算着,司马懿接到消息,最快也要三五天。他再上报洛阳,一来一回,半个月过去了。他再集结兵马,开赴前线,怎么也得一个月。
    我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加固城防,整合兵力,等待诸葛亮和申仪的响应。
    我甚至已经开始盘算,攻下宛城之后,是该先进军洛阳,还是先席卷荆州。
    然而,我所有的幻想,在我起兵后的第八天,被无情地碾得粉碎。
    那天,是一个阴沉的早晨。浓雾锁住了汉水,天地间一片灰蒙蒙。
    我正在城中巡视,忽然,城楼上的瞭望兵,发疯似的敲响了警钟。
    “敌袭——!敌袭——!”
    凄厉的钟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我心中一惊,立刻飞身上马,驰上城楼。
    当我站上城楼,向北望去时,我看到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北方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无边无际。
    漫山遍野,都是曹魏的旗帜!那些绣着“魏”字的大纛,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片黑色的森林,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我的新城压过来。
    军阵的最前方,一面巨大的帅旗上,清清楚楚地绣着三个大字:
    “抚军大将军 司马”。
    司马懿!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从宛城到这里,八百里!他怎么可能只用了八天,就带着大军出现在我的城下?
    他没有上报洛阳!他没有等待皇帝的批复!
    他接到我反叛的消息,没有经过任何犹豫,直接尽起宛城之兵,日夜兼程,倍道兼行,以一种完全违背官场规则、却又完全符合兵法逻辑的方式,杀到了我的面前!
    我用官场权谋的逻辑去算计他,他却用兵法的雷霆手段来回应我!
    我站在冰冷的城楼上,看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黑色潮水,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我算计了人心,却算错了他的决心!
    我输了。
    在我自以为稳操胜券、给诸葛亮写下那封自信满满的信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输了。
    我输给了我的自负,输给了我的短视,输给了我对战争最基本规律的漠视。
    “备战!全军备战!”我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城墙上,我的士兵们乱作一团。他们和我一样,完全没有预料到敌人会来得这么快。许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穿上铠甲。
    魏军没有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们一到城下,便立刻分兵八路,从四面八方,将小小的上庸城围得水泄不通。
    然后,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响彻云霄。
    无数的云梯,像怪兽的触手,搭上了我的城墙。无数的魏国士兵,像蚂蚁一样,呐喊着,向上攀爬。
    战争,以一种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降临了。
    我拔出佩剑,大声呼喊着,指挥着士兵们投掷滚木礌石。
    但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我回头,向西、向南望去。
    西边的汉中方向,一片沉寂,没有半点诸葛亮大军的影子。
    南边的魏兴方向,同样死一般地安静,申仪那个老狐狸,连一根毛都没派过来。
    我被孤立了。
    我被困在了这座我自己建造的、坚固的牢笼里。
    而牢笼外,是司马懿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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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D! d) R# j+ ?) C第十五章 粮断心崩( U+ C. v5 H+ d" u) j, k1 y;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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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城的第一天,就在惨烈的厮杀中度过。我身披三重重甲,亲自在城头督战,斩杀后退者,用最严酷的手段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司马懿的攻势如狂风暴雨,一刻不停。他似乎根本不在乎伤亡,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碾碎我们的抵抗意志。
    傍晚,魏军鸣金收兵,留下了满地的尸体。我的士兵们也伤亡惨重,人人带伤,个个疲惫不堪。我站在尸骸遍地的城楼上,看着远方魏军营地里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心中却是一片黑暗。
    第二天,司马懿没有攻城。他派人将一封劝降信射上城楼,许诺保我性命。我看着那封信,冷笑一声,将它撕得粉碎。投降?我孟达三叛之名,早已传遍天下。投降也是死,不投降也是死。我宁可战死在这城头,也绝不受那样的屈辱!
    我的沉默,换来的是司马懿更猛烈的进攻。然而,比魏军的箭矢和滚石更可怕的,是城内日益蔓延的绝望。
    围城的第五天,城中最大的粮仓突然起火。我正在城头指挥,回头望见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那粮草一同化为了灰烬。
    “救火!快救火!”我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
    但一切都太晚了。大火借着风势,烧了整整一夜,将我囤积的大半军粮,化为乌有。残存的粮食,最多只能再支撑十天。
    “是内奸!一定是内奸干的!”一名部将双眼通红地对我喊道。
    我当然知道是内奸。在这座我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城池里,在我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臣属中,已经有人开始为自己寻找退路了。
    我下令封锁全城,由我的亲兵卫队挨家挨户地搜查,当众斩杀了几名形迹可疑的小吏。血腥的手段暂时镇住了恐慌,但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长。士兵们看彼此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怀疑和警惕。人心,已经散了。
    围城的第七天,一个更加沉重的打击来临。
    魏军的阵地前,竖起了十几根高大的木杆。每一根木杆上,都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派去向申仪求援的信使。
    而在那些人头的下方,一面巨大的白色帛书被展开。上面用淋漓的墨迹,写着一封降表。落款的名字,正是魏兴太守申仪!
    那个与我歃血为盟的“兄弟”,在我起兵的第二天,就向司马懿投降了。他不仅没有出兵助我,反而派兵切断了我所有可能的外逃路线,断绝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城墙上的守军,死死地盯着那面降表,最后一点士气,也随之崩溃了。
    “没希望了……诸葛丞相不会来了……”
    “申太守都降了,我们还守着做什么?”
    “听说司马将军说了,只要献出孟达的头,城中军民,一概不问……”
    这些窃窃私语,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里。我走在城墙上,那些曾经对我敬畏有加的士兵,看我的眼神,开始躲闪。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动摇。
    我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这种寒冷,比城外的北风,比司马懿的刀锋,更让我感到绝望。众叛亲离,这个词我曾以为离我很远,此刻却如附骨之疽,让我痛不欲生。
    我苦心经营的一切,我的城池,我的军队,我的权谋,在最残酷的现实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孟子度,终究,还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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