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 k- l8 `- B& d7 Y) d十七世纪后半叶,准噶尔人在噶尔丹率领下崛起于今天新疆伊犁,建立了囊括中亚的庞大汗国,成为清帝国的强敌。他们最近时曾杀到距离北京仅七百里的张北草原,康熙大帝以倾国之力多次征伐,却始终没有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但经过乌兰布通之战和昭莫多之战等一系列血战,噶尔丹也元气大伤,加之其侄策妄阿拉布坦造反并占据了大本营伊犁,这位众叛亲离的一代豪强无家可归,最终病死在蒙古荒漠。
* |) U: [- V G( O! q% r3 F X( r: \; R3 |0 V
策妄阿拉布坦于十七世纪末继位,随机展现出不逊其叔父的谋略和胆识,成为康熙老皇帝最大的苦主,更让后来即位的雍正骨鲠在喉。尤以康熙末年为最,当时准噶尔名将策零敦多布(大策零)率一支偏师突袭并占领拉萨,随后全歼前来讨伐的清朝远征军,迫使风烛残年的玄烨不得不强打精神,组建起以十四阿哥为统帅的庞大进藏军团。这件事搅得整个帝国鸡犬不宁,甚至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大清皇位的更替,虽然准噶尔人最后不得不撤军,但西藏的财富几乎被他们搜罗一空,为其后来的发展大大助益。
( j+ v5 [0 D7 M! \/ g% I* V2 N" F
此前的几场清准战争,虽然从俄国进口了不少火绳枪,但在占有优势炮兵火力的清军面前,缺乏大炮的准噶尔军仍损失惨重,即使他们屡试不爽引以为傲、面对中亚游牧人的进攻似乎坚不可摧的驼阵,在欧洲传教士为清军设计制造的西洋大炮面前也显得弱不禁风,连环马般的骆驼队列通通被炸得粉碎。
! y2 k+ f% S! |8 B( F* ^- H( P2 n" y
痛定思痛之下,策妄阿拉布坦决定必须要进行军事改革,而最重要的无疑是建立一支强大的炮兵部队。但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空手起家谈何容易,我们大陆的改革开放是从引进外来技术和资金开始,而受时代和地理制约,当年的准噶尔人还没有引进外国资本的觉悟和条件,但引进专业技术,尤其是引进掌握这些技术的外国专家,却是必要而且急需的。
5 B6 @9 s* I& ~1 I( r Z5 Y& M# S. {7 N: c9 s6 c; q0 {# [7 T
可出人意料的是,准噶尔汗王为自己聘请的首席军事科技顾问,既不是来自亦敌亦友的沙皇俄国,也不是来自军事技术和理论已渐荒芜的中亚穆斯林地区,更不是来自彼此间闹得你死我活的清帝国,而是来自大多数人根本想不到的一个地方——遥远的北欧!更确切地说,他是一个瑞典人。
/ a9 X' }* z! A
* w6 p# e9 i5 w5 ^, j& k有这么一个段子:
* S5 c2 W6 I3 ?$ f# P
4 {1 r! K8 p2 p& S0 d据说诺曼底登陆后,英美盟军抓到的第一个俘虏,竟然是一个朝鲜人。原来,此公在老家被日本人抓了壮丁,被迫当上关东军。但在诺门坎战役中,日军让老毛子打得一败涂地,这位老兄也做了俘虏,开始给苏联人当苦力。再往后,苏德战争爆发,老毛子兵力不足,此人又被编入苏军推上前线,结果被德国佬俘虏。最后,我们的朝鲜朋友做为壮劳力,被纳粹从集中营捞出来弄到西线挖战壕,终于撞到了米国人的枪口上。
* A, P6 Y; e1 f! }
$ E* w9 f; x0 C- L这故事不知真假。但是在公元十八世纪初,还真地存在一个有着类似经历的人,他就是准噶尔汗王策妄阿拉布坦聘请的那位军事顾问。此人叫雷奈特,原本是瑞典陆军中尉(也有说只是士官)。
# L1 Y# j: P- r8 `" @3 |$ m$ z
8 q7 l& e/ N6 v; z$ ~第五次俄瑞战争,雷奈特的祖国战败,从此退出了列强的行列,雷奈特也在1709年的波尔塔瓦战役里被老毛子擒获,被迫加入俄军,来到了西伯利亚。后来,准噶尔名将大策零在中亚的亚梅什湖大破俄军,就在这场战争中,倒霉的雷奈特再次被俘,成了大策零抓到的几百名俄国俘虏之一。
7 I" X: w; q) f
3 n0 |- ~: y0 L) W6 J8 ]2 d0 q雷奈特出身于炮兵,对火炮和炮术方面的事情搞得门儿清,而在号称“北方雄狮”的古斯塔夫.阿道夫国王、后世享有“野战炮兵之父”美誉的托尔斯滕森将军以及查理十二世国王等一系列名将的改造下,当时的瑞典炮兵独步天下,无论火炮性能还是炮兵技术在欧洲都处于领先地位。3 g0 w' U7 p8 N3 w; b* Q% M4 X2 I
! H, a7 n5 { X) ]$ f: x9 i4 Y早在公元1629年,瑞典人就组建了由六个连组成的专业炮兵团,后来,他们还为每个普通步兵团配置了两门火炮,从而出现了近代团属炮兵的雏形,而这种结实牢靠的三磅炮被称为“团属炮”,它坚固轻便,采用整装式炮弹,从而简化了装弹程序,提高了发射率。军事史家认为,“在许多年里,配备有这种炮的团是唯一能够与步兵协同作战的军队”。
9 r, I1 ?4 }0 ^3 ~& u$ D* O- Z& ?& j( d. ]( x
炮,炮兵,炮术,这几个关键词一检索,俘虏中的雷奈特便浮出了水面。策妄阿拉布坦如获至宝,立即委以重任,让他负责整个准噶尔汗国的火炮开发以及炮兵建设工作,并向他承诺,为准噶尔服务若干年之后,他就可以返回自己阔别已久的祖国。
4 v5 w9 p) p! J- J2 e
% u* [1 L) u0 w而雷奈特果然也不负汗王的期望,他首先改进了准噶尔人的钢铁冶炼技术,使得劳动生产率大大提升。其实,准噶尔人并不缺少铁矿,他们缺乏的是炼铁的技术,以往古老的冶炼方式导致成品率很低,而现在,来自俄国、瑞典等欧洲国家具有专业技术的战俘们加入,终于使得铁制品的大规模生产成为可能。6 R& H+ k k% h. _. C
0 b" W8 [/ M X; o8 ]
史料记载,在雷奈特的指导下,准噶尔人制造出了十五门四磅炮,五门小口径炮,二十门十磅炮,从而具备了一定的兵工生产能力。由于雷奈特出身于提倡野战的瑞典炮兵,因此这些火炮更可能是火力也许并非顶级但却更加机动灵活的野战炮,而非当年宁远城头那种威力虽大但移动不便的红衣大炮。
5 o$ D$ r2 h% N2 n+ @: B# C' E
! U( M6 j* |8 U6 W至于这些野战炮的威力,一个可供参考的对照是,大约同时代的瑞典军舰,比如那艘后来闻名世界的“哥德堡”号,装备的最大火炮是十门六磅炮,该炮名源自其炮弹重量为六磅(2.5公斤)。这种火炮口径为9.5厘米,装药大约1.5公斤,有效射程可达250~300米。至于十磅炮,其威力显然比六磅炮更大,大约同时期的英国十磅野战炮口径为4.2英寸,有效射程达850码也就是超过了1.5华里,最大射程更是高达5000码也就是超过了9华里。
! r& d/ o6 p, h; ^6 y7 ?/ F
8 I$ G9 B; `/ M0 I& Q等到公元1731年,清军与准军再次开战之时,准噶尔的野战火炮无论质量还是射程,都已经优于清军,而机动性更是远远超出,但后者对此却毫不知情。不仅如此,雷奈特还为准噶尔人建立了汗国有史以来第一支专业的炮兵部队,这支被称为“包沁”的野战炮兵团,其规模为一千户,很可能以享誉欧洲的瑞典炮兵团为母本建设,并吸收了“野战炮兵之父”托尔斯滕森等人总结的大量实战经验。
1 E: x o4 b: ^& f- j- K
" D! N, [9 p) |; S0 U于是在公元1731年那场被后世称为“和通脑儿之战”的激烈战役中,准噶尔的两位名将大小策零叔侄联手出击,而他们卧薪尝胆多年打造的秘密部队——“包沁”炮兵团也终于大显神威。史载,在敌人猛烈炮火的持续打击下,清军官兵战死四千余人,被俘五千余人,主帅靖边大将军傅尔丹仅以身免,使得此役成为雍正皇帝在位期间,清廷最为惨重的一次失利。
5 H1 `5 y$ K: X* M
, Z# J8 f8 S2 {4 v& ^, b! F$ L但策妄阿拉布坦永远没有机会看到这些了,他与老对手——康熙皇帝的结局类似,在公元1727年神秘死去,经过一场至今让后世难以弄清的宫廷黑幕,其长子噶尔丹策零继位,而他与雍正的做法几乎一模一样,很快清洗了自己的那些有争位嫌疑的兄弟们。
! S u s/ |6 m8 Y' _
I; I4 I% E# L8 ^9 k$ ^) d公元1733年,已经为准噶尔汗国服务十七年之久的瑞典军事顾问雷奈特先生,终于获准返回自己的家乡。临别之时,为表达对这位给自己带来远程武器技术革命的瑞典“钱学森”的感谢,噶尔丹策凌汗王拿出一张准噶尔地图,赠予劳苦功高的外国友人以做纪念。
) N0 [6 x2 `& N6 C/ {$ e( [! {% J9 Q4 u* y5 s3 M" b% F) O# J
这副精美的地图绘制得相当精确,包括二百五十多个地名和注记,其中一半的地名在今天仍然可以找到。如果像雷奈特本人所说,该图为噶尔丹策凌亲手所画的话,那么这位准噶尔黄金时代的君主,其科学素养显然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而据后来英国著名学者巴德利考证,此地图竟然真的是汗王本人所绘!
O9 S& K' C( k3 E0 h; |9 y" K7 {" i8 s
研究者认为,策妄阿拉布坦和噶尔丹策凌父子周围,有数量众多的欧亚各地俘虏,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具备很好的专业技能,而两代汗王对这些战俘则人尽其用,充分发挥他们的特长。对此,巴德利写道:: a! s$ } Y7 {
# y: o K, K+ r2 g& W3 X
“不管怎样,他下面会有好多富有素养和学问的人的,不仅有属于本民族、本部落的,更主要的是那些被他俘获的俄国、瑞典、满洲、汉族俘虏,其中满、汉族战俘中还很可能包括有遵照康熙谕旨,由耶稣会士派往四面八方对版图辽阔的帝国边疆进行测绘的经过训练的人员。”$ W: P$ u+ x4 @- ?2 T' N
4 k) T9 D5 h7 V1 n; p; I1 J今天,这份被誉为“最好的准噶尔地图”与另一份雷奈特曾拥有的中亚地图——与上一份不同,该图被认为具有明显的中国式绘图法特点——一起,保存于斯德哥尔摩的瑞典皇家图书馆,成为那个风云激荡年代留下的难忘纪念品。 |
评分
-
查看全部评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