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时代的基础对跨过温饱线的关键作用

saltlaker

mingxiaot大作介绍了改革开放和毛时代农业的差异，我以个人感受为开始参与讨论，后面慢慢做了一点数据分析，就毛时代的基础对跨过温饱线的作用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后面感觉到有必要整理独立成篇，做一个较完整的总结。

8 ~$ S4 |  E  E$ b首先这里提到的温饱，比国际粮食安全标准 400kg/人（我国到90年代末才达到）要低，更多是刚刚能吃饱饭，跨过饥饿线，有基本的衣服可穿，根据人均粮食产量、个人（家人）印象还有布票取消时间（1984），我把跨过温饱线的时间点定到1982-1983年，相应的我分析的时间窗口也在这个前后5年，及1975-1990年，而重点看跨越的1975-1984这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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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温饱线对于我国这样饥饿数千年的一个农业国有着巨大的意义，可以说这么提高都不为过，这一里程碑能为执政者带来巨大的声望。这个时间在改开后1982-1983年，加上毛时期一些不合理政策和政治运动的负面影响，人们往往直接将这个里程碑直接归功于改开政策，但我认为最主要的贡献来自于毛时期的基础，我的观点最初是源于个人和长辈的感受，后面的数据分析则让我更认同这个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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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产量受众多因素影响，其中重要的有耕地面积，劳动力数量，耕作水平，水利设施，化肥使用量，粮种性能，国家政策，政治环境，气候、灾害等。在1975-1985这十年内，我国耕地面积，劳动力数量，耕作水平，水利设施这几个因素总体变化不大。气候、灾害等因素具有随机性，因此单独一年的产量容易出现低幅波动，但3-4年以上的趋势则可以抹平这些随机因素的影响。因此我们基于3-4年以上的趋势，分析粮食化肥使用量，粮种性能，国家政策，政治环境这几个变量。

# N/ ^& S7 @1 I/ _/ \6 ?1 q! k* W在此借用晨枫在闲谈中国十大伟人（三）中基于我查到的数据（来源见原贴）画的78-90年粮食-化肥产量图，“蓝圆点为当年粮食产量，红菱点为与去年相比的增减，绿方点为当年化肥产量，浅蓝三角点为与去年相比的增减，1975年增量初始化为零”。

图中粮食产量明显起跳时间是1978年，化肥产量同样，两条曲线相关度极高。而我国联产承包市场化大范围推开则在1982-83年，由此可见75-83年粮食产量变化的主要驱动因素应该包括化肥产量的提升，而非联产承包市场化政策的介入。实际上，化肥产量对农作物产量的直接影响，我想但凡经历过农业生产的人，都会有深切体会，坛子种过地的人不多，但应该有一些种过菜、果树，应该明白这个关系。我个人生于1980年，在湖北农村长大，6-7岁开始跟父母一起干农活，直到上大学离开农村，对粮食生产有一点认识。最后政治环境的影响，农村整体文化水平低，受政治气候影响相对小，文革期间尤其是后期政治运动对农村影响很小，这个观点我在别的地方看到过，也跟本人长辈的体会一致。长辈的讲述的是文革/大集体期间农活非常繁重，没有听他们说起过政治运动干扰农活的事情。78后政策松动了，农民种粮积极性提高，但温饱问题未解决时，农民的种粮积极性根本不需要政策来驱动，因为饥饿会驱动。最后一个因素是粮种性能，这方面我没有具体的数据，蓦然回首在一篇回帖中讲到76年前后湖南杂交水稻开始推广的情况，这方面应该也会推动粮食产量提升，但具体幅度我不清楚。综合上述因素分析，82-83年粮食产量跨越过饥饿线，主要因素应该时化肥产量同期显著提升以及优良粮种的推广，而联产承包、市场化等政策尚未来得及发挥作用，跨国饥饿线的功劳，不应该属于联产承包、市场化等政策。

而化肥产量的提升则来自于毛时代开始的四三方案中大化肥项目（13个）的产出，其中77年底已有7个项目投产，1979年全部项目投产，这个时间也与图中化肥产量开始提升的时间一致。因此毛时代开始、改开铺开前投产的四三方案中大化肥项目在我国跨过饥饿线发挥了巨大作用。在“温”上面，四大化纤厂82年全部投产后，84年布票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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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时代的基础除了四三项目，粮种研究推广，还有大修水利工程，这些水利工程在78后继续发挥作用，尽管很多工程水平不高，但从无到有的改变，对农业生产具有重要影响。我原以为这个应该是人尽皆知，不存在多少争议的一个观点，不曾想到也有不同看法。除了极少自然条件优越的地区，人工灌溉都是极为重要的，影视文艺作品中找水、争水的故事不计其数，红旗渠、治理淮河、治理黄泛区等工程也产生了巨大的效益。江汉平原是我国重要的产粮区，但长江汛期洪涝严重，“沙湖沔阳洲，十年九不收”，这句俗语说的就是湖北仙桃地区解放前的状况。我家所在地区，入夏防洪，入秋抗旱，90年代后早年的水利设施废弃，每年抗旱都是众人艰苦焦虑的时间。

综上所述，经过一些基本的数据分析，我的看法是1982-1983年我过基本跨过温饱线这一里程碑，尽管发生在毛时期之后，但主要还是应该归功于毛时代的基础，其中农田水利，化肥生产、粮种研究推广等影响尤其巨大。这一里程碑让十亿之众免于饥饿，为后任领导积下巨大声望和执政空间（80年代末的风波在农村基本没有波澜，粮食产量还继续提高），也为林牧副鱼等其他行业发展打下牢固基础。改开政策当然为中国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基本跨过温饱线这一里程碑上，它尚未来得及发挥作用。我们讨论毛时期的功过时，忽略这分巨大成绩，甚至归功于后面的领导人，不仅有失公允，也是不够客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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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gxia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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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是从1976年到2011年化肥使用量年增长率（%）和粮食产量年增加率的关系图。我计算了二者的相关性，R2<0.25 。说明化肥使用量的年增长率和粮食生产的年增长率没有严格的相关关系。

# C& {! u& P5 Y/ @$ d2 A# _8 u数据如下：
6 |6 H" n- y2 t, o- ^1 j" r年代        化肥使用量年增长率（%）        粮食产量年增长率（%）
6 f! S: S* B" n; M* K8 Q7 E  S1975               
1976        8.549078041        0.629129762
1977        11.18737131        -1.250392931
1978        36.41975309        7.795423195
1979        22.88461538        8.973980379
1980        16.85538065        -3.480669637
1981        5.159918072        1.391315198
1982        13.37178815        9.070211064
. \9 L( t/ M4 p1983        9.673582662        9.246826516
2 |$ X# K( y7 p" u" C1984        4.819857814        5.171968602
1 x, [1 S9 ~( o6 m* C( L1985        2.069203357        -6.923473521
. h& O& Z* E& `+ v' m% v1 o1986        8.717197883        3.270818496
3 N  o  G1 S; p6 L) p1987        3.558479229        3.376669817
( l$ w% ~1 _2 d6 f" _1988        7.112489371        -2.631383886
1989        10.06770955        3.418087698
5 q* i/ v% ^4 @, e# i( l1990        9.893513215        9.493313704
7 F* B, _* R! k7 w0 ^3 W  D1991        8.292475775        -2.453836501
1992        4.459734056        1.693124124
1993        7.566036448        3.124294041
1994        5.142929661        -2.626563561
; ~" S9 Y  ~( M' K$ ]: {1995        8.43995172        4.976377953
' m# w2 X& O8 e/ c' X1996        6.516960236        8.126526938
& E$ e1 R- w) D% w! \& K" E1997        3.991744821        -2.055337535
1998        2.587484613        3.668777951
1999        0.99419644        -0.763224673
2000        0.535848508        -9.08947855
2001        2.590198727        -2.068458176
2002        2.012318398        0.992002121
4 |6 @! ?& A( k2003        1.663824492        -5.777602765
2004        5.100190407        9.001625261
3 U* m. L8 r! G2 l7 ]: H6 g2005        2.79515162        3.099239568
2006        3.388443624        2.896574522
, T3 J$ g' L- s# k9 D2007        3.654849118        0.714802024
2008        2.568620541        5.404704944
& D5 `" b) B0 A, J1 b  ]  G6 g2009        3.157091048        0.399084564
2010        1.028791355        2.950152594
2 A& i. D7 g, Q8 o2011        10.38461538        4.525325721

mingxiaot

你那个图的大问题之一是1980年，化肥产量虽然增加量小于1978年，但依然在增加。按你的化肥粮食关系理论，粮食不可能下降呀。

saltlaker

( g, a- K7 @1 i0 Q3 f

mingxiaot 发表于 2025-12-31 12:44
0 d7 G4 v3 ]; C: a4 T$ u- k上图是从1976年到2011年化肥使用量年增长率（%）和粮食产量年增加率的关系图。我计算了二者的相关性，R2 ...

1 {# U6 v4 P) n5 w; Q2 @+ e3 U* y
5 @4 r( |5 p, m* r4 A. E$ X" t0 u6 [化肥用量和粮食产量的关系，不会是一个线性关系。在化肥用量基数很低的初期，施肥增产效果明显，这个时期增产效果应该会接近线性，但越到后面，边际效应递减越严重。因此在1975-1983这些年总体化肥供应不足的阶段，粮食产量于化肥产量（这个时期化肥进口少，我就当作使用量）总体存在较好的对应关系（见主贴图）。化肥用量和产量的关系，都不会是一个线性关系，那两者的增量之间的关系，更不会是线性，至于具体应该是什么关系，我没有研究。

而且到了1985年后（温饱解决）影响粮食产量的因素比之前要复杂的多，种子农药的进步，政策的影响开始变大（收购价格），一段时间还出现耕地面积下降和耕地大量抛荒，单变量分析不再可靠。而我聚焦的1975-1985期间则相对单纯很多，分析起来更容易。

你质疑我的分析过程和结论没有问题，欢迎讨论。但你如果质疑化肥用量对粮食产量的重要性，这个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你看来没有从事过农业生产的经验，如果身边没有朋友种过粮食，可以找身边有过种菜、种果树经验的人了解一下。

saltlaker

mingxiaot 发表于 2025-12-31 13:09
4 a+ P: |6 j1 n9 ^8 F, Z- I你那个图的大问题之一是1980年，化肥产量虽然增加量小于1978年，但依然在增加。按你的化肥粮食关系理论，粮 ...

0 N3 h$ p. ^0 G' R9 A# z我没有具体去了解1980年相对1979减产的原因，但相对1977年依然是大丰收，赵紫阳回忆中也是这样看的。

7 J2 J+ k  d1 [- @! C: w) m5 g我前面说过，粮食产量受众多因素影响，其中气候（旱涝冷暖）、灾害（病虫）等因素类似随机发生，能使产量在某些年份会出现波动。单独看某一年的产量，除非是国家统计部门或者专业人士很难厘清原因，我不是，所以我观察的是3-4年以上的相对长期趋势，尽量平滑掉这些随机因素的影响。

龙血树

一点技术方面的拙见：
- _( \% t$ x1 s' B; A, B3 l1 I+ W
在经济学的实证领域，涉及到制度性的变化，一般绝不可以假设线性的，正常稳态的情况是稳定的增长率，所以多使用对数线性回归。然而对数线性适用于没有发生制度变化的稳态增长情况。如果有制度性变化，那么就是非线形的，对数线性也不适用。此外，宏观领域变量关系错综，因果关系关系也需要甄别，常常需要工具变量，而工具变量也有很多问题。

' O! C* D6 W; e最后可以请教专业的@松叶牡丹 ，我猜她会告诉你，配合现实中充斥的各色数据，不管你想要什么结果，大概率，总会有一款实证方法和数据给你造出来你想要的结论。

我对所有实证的同学们说，多了解理论；对所有理论方面的学生说，多了解事实。

- x. \1 v! n+ M即使如此，最后的最后，社科领域毕竟不是理工，相当多的探讨最终要归于自由心证：一个人心之所向，会指引结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