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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 “三自一包” 拍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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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12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1102 天

    [LV.10]大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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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29 01:36:5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宁娜 于 2016-3-5 08:04 编辑

    (一)

    我们21名电影研究生被人送了一个集体绰号—“21大”。我追着同学问:“苏共21大吗?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咳,说咱是只会开会空谈、没摸过机器的影侃呗。”

    我垂头丧气心里还憋着气。不懂电影制作确是咱的软肋。87年课程快结束时,传来一片“让我们摸机器!”的呼声。老师借来一台摄像机,给了一堂课的时间让我们瞧瞧它长什么样。大伙没过瘾,又呼吁。学校说还可给十天时间拍个人作业:不作特别要求,可拍可不拍;有条件上,没条件别勉强上。要上的,甭指着学校帮忙,得“三自一包”: 剧本自己写,演员自己找,机器自己借,费用自己掏腰包。

    全班立刻掀起纸上谈兵的畅侃高潮:师弟要拍马大哈大夫尽往病人肚里落东西的相声;师妹要拍清洁工人那美丽的心灵;还有一帮人叫着喊着要拍新德国,新浪潮,新现实主义;先锋派,印象派,电影眼睛派;要拍这要拍那…… 火样的热情两天就蔫没了声息,最后只剩下暗暗攥着拳头心不甘的我。我不要当21大!翻箱倒柜一通折腾,我从一本小小说集子里找到个小故事,感觉有点意思。费了点心思,整成个不到两分钟的小剧本:

    1. (特写)一堵粗陋的墙上写着个“女”字。这是位于巷口的厕所一侧。
    2. 从“女”字往下摇进一条女性队伍:有大妈、大嫂、阿姨、大姐、老奶奶、小姑娘……镜头停住: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跟在队尾,低着头。
    3. 厕所左边的街道。早晨的阳光照在道旁的树上。骑车上班的;送孩子去幼儿园、学校的;买早点的;溜弯回来的…
    4. 不时有人停下脚步望着男孩窃笑: 没睡醒站错队了吧?
    5. 男孩抬头碰到这些目光,有点不自然,他咬着嘴唇低下头用鞋子蹭地。
    6. 前面的脚在移动,男孩的脚跟着往前挪动。
    7. 街景。有人投来疑惑好奇的目光,又把这目光传递给同伴。
    8. 男孩佯装不知,眯着眼仰脸看……一只鸟衔食飞进树上的鸟窝。
    9.    队伍又移动,男孩跟着往前挪。
    10.  厕所右边的巷子。
    11.  男孩已近厕所门口。
    12. (特写)他脸上一下绽开灿烂的笑,扭头对巷内大喊:“妈——,该您啦!”
    13.  银幕渐暗,推出片名:孝道。

    还行嘛!写完自己小小地得意。我把这剧本给好友阿雁描绘了一下。阿雁出生电影世家,是我的朋友中最富视觉感的。阿雁说凭感觉还不错,但她也没把握;是否可行得问她老爸。阿雁的老爸是北影厂的老导演,老艺术家。“哎,不行不行,我不敢去。”一想到要面对大专家,我心里直打鼓。“我爸人特好。再说,你想不想拍啊,想拍就得学啊,想学就得问啊, 不问怎么知道行不行啊。”说的是啊。行,我豁出去了。阿雁还建议我搞两个本子,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A不成就上B嘛。

    果然阿雁的老爸人特好。他微笑着听完了我的蓝图。“你这厕所是找外景呢还是在棚里搭一个?”“想在外面找一个…或者在一个长像差不多的房子上贴个“女”字儿?” “符合你拍摄要求的厕所不会很多的,即便哪里有,你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找。真的厕所一般上不得镜头的,也许只能搭一个?” 阿雁爸沉思起来。阿雁问:能在“一条街”边上搭一个吗?“一条街”是在北影厂院里搭的一条街景,两边有各种旧店铺,来阿雁家的路上还看见有摄制组在那儿活动呢。那些店铺只用架子撑出一脸面,后面什么也没有。“那也要不少钱的。对了,学校给你们多少经费?” 经…经费?坏了,忘了说“三自一包”了。“一分钱没有啊!” 阿雁爸挠头了。他想想又问,“演员你准备上哪儿去找?让表演系的同学演吗?”表演系的那几朵国花儿肯无偿地在臭哄哄的厕所前排队?我摇摇头,怯怯地问:“找几个班同学帮帮忙成吗?”“‘班同学’是学什么的?”“电影理论。”“不成,不成。这故事里的演员得非常专业,一句台词没有可眼睛神态会说话的那种。尤其是那个男孩。”我想了想不得不点头。那男孩外表至少得象《黄土地》里的憨憨吧;表演嘛,记得样板戏中李勇奇唱“羞愧难言”时羞红脸的表情吗,就得有那水准。

    A被枪毙了,说说B吧。B简单得不行,就几句话。

    “一个楼道晚上黑乎乎的。第一个人爬上去,撞到楼道里几乎堵住过道的自行车。一辆车 “咣铛”倒下来,他一面扶车一面抱怨灯坏了很久也没人修。第二个上楼的是位女士,差点被车压倒。她一面气急败坏地扶车,一面大叫车乱放在这碍事也没人管,都自顾自太自私了。第三位吹着口哨儿进了门,他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拉灯绳:灯亮了!结尾是灯光里轻快上楼的脚步声、口哨儿声。”

    “这个故事倒是可操作。场景人物简单,楼道也好找。这故事讲了什么呢?”“哲理。”我满脸严肃地回答。“什么哲理?”我嗯嗯哈哈地说不上来。搁现在,说什么我也不能挑个自己都讲不清的“哲理”故事。可那会儿觉悟低,叫时髦的“文化反思”、“文化积淀” 理论给熏陶得特弱智。阿雁爸说,“就拍这个吧。用你们的话说,先摸摸机器,实现零的突破。”他还建议用摄像机拍,省去洗印胶片的费用和剪辑的麻烦。片名“楼道”写在开头,让观众对场景有精神准备;结尾最好打一行字幕,告诉观众故事要说什么。阿雁一家还帮我联系好了可帮忙的人,我喜滋滋乐颠颠儿地回家了。



    (二)

    挖苦我连相机都拿不稳的老公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支持态度。他帮我想好了所有可能碰到的问题:楼道里开关坏了怎么办,灯泡憋了怎么办,灯绳没了怎么办,那里没有自行车怎么办,有的话人家不乐意车被碰倒怎么办,用自己的车当道具摔坏了骑不回来怎么办,没有演员怎么办,使了人家的机器欠了人情怎么办…细致得我都起了急,“怎么办怎么办,车尔尼雪夫斯基同志,你这么唠叨怎么办?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本着勤俭节约的精神,演员做了如此安排:女角儿属本人;俩男角儿归老公和他的死党哥们阿毛。咱仨明星相的没有,反正要的就是楼道里的本色老百姓。一说“演电影”,阿毛同志激动万分,表示那天将在开会中伺机出逃。他还说自己口哨儿吹得一级棒,要演老三。

    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老公的准备工作一一就了绪。车后座架了一个可踩着修开关的凳子;车兜里装上了万用电表、改锥、钳子、灯泡、灯绳,外加一捆修车的工具。他数了八十元钱塞进裤兜,又把一盒空白录像带(友谊商店买的,那时录像机远未走进百姓家)装进拎袋。完了,还没完没了地站在屋里左看右看、左想右想,怕漏了东西。我用一枝4B的中华铅笔在眉上描了两道黑,一管干巴巴的俄国唇膏在嘴上抹了两弯红。然后,在大镜子前察看“粉墨”的效果--要登场了嘛。老公瞥见立刻抗议:咱是去拍恐怖片吗?黑咕隆咚的要吓死谁啊?我窘得赶紧用橡皮和毛巾擦了。老公一拍脑袋:要把楼道窗户糊起来,不然大白天怎么黑咕隆咚?可不是嘛,江青说,电影片子就是电影骗子。于是又找旧报纸又拿浆糊。我们终于出发了。

    北影厂门口驻扎着一个八一厂的电视摄制组。听了我的剧本故事,组长马上让人把暂时闲着的机器拿给我。“知道怎么用吗?”我和老公都摇头。机器很大很重很专业,我肯定扛不动,老公扛着它别的就甭干了。“这样吧,让小赵小王陪你们走一趟,不就一楼道吗?一小时够了吧?”看我犹豫, “那就两小时。” 小赵扛着机器,小王拿着布光的灯、灯架、测光仪、滤纸等跟我们出来。我感激之余心里有点发毛:人情啊,专业的摄影师和灯光师!

    碰头时间已过了半点钟,阿毛没影儿,大概被会议绊住了。我们上哪里去拍呢?人家不放心机器走太远,这架式也走不远,最好能在北影院子里找一地儿。阿雁家的楼道我熟悉,但太靠里了,一会儿阿毛来了怕找不到。“这儿好象进门就有家属楼的。” 小赵小王说。

    进门不远,果然见到几幢长相雷同的家属楼。随便挑一门洞进去瞧,正合适:灯开关就在门口,还一拉就亮。我们的摊子摆到了一楼二楼之间的过渡平台上。这里有窗户,还有两辆车。往下,可看到单元入口;往上,能看到二楼左边一户的门和右边一户的半拉门脸。窗户被报纸一堵,楼道立马黑咕隆咚。我们把车放到人家两辆车前面,旨在牺牲自己保护群众。准备工作差不多了:小王测好光,用淡蓝滤纸罩住灯,楼道里的光线就象夜晚从窗户外进来的自然光了。小赵站在平台的右角,打算用机器自右向左跟着人物运动画下巴似的弧线。

    又过了半点钟。我出楼道张望,阿毛还是没影儿。先不等他了,开始走场子吧。我一挥手,老公从外面进门走上来,伸手扒拉倒了我的女车,“叮铃咣郎”的动静惊动了二楼的两家和三楼的一家:“你们在干什嘛?!” 我对可能发生的扰民情况已有思想准备,赶紧陪笑脸:“对不起,打扰了。电影学院的学生,在这儿拍个作业。摔的车是我们自己骑来的,保证不会碰坏你们的车。”三楼的那位边嘟囔边把脑袋从楼梯上缩回去了:“嘁,这儿能拍什么作业?”二楼一家的褓姆下来看了看:他们家的车最靠墙,不会有什么事,也回去了。剩下的二楼这位眯着眼把我们的机器、布光、车子、窗户上的报纸、演员和导演的脸都一一看了一遍,突然咧开嘴乐了:哎,拍电影儿!他这一乐,我们也都乐了:嘿,认出来咧,这是葛优他爸葛存壮老师!看到他,我脑子里“噌噌噌”闪现出一系列反派形象:奔在最前头的画面就是《决裂》里“马尾巴的功能”。


    简直不敢相信:我把机器架在了葛优家门口!



    (三)

    葛存壮老师兴奋地在平台上直转圈子:“你们谁是导演?你是?你是?你是?那…你是?”我无地自容地点头。他马上毕恭毕敬地站到我面前,“导演导演,您要不要个日本鬼子?”“葛老师,我这故事里…没有…日本鬼子。”“没有?加一个加一个。我日本鬼子演特别好,我演过三个鬼子小队长:《小兵张嘎》里的龟田小队长;《矿工》里的岛田小队长;《粮食》里的清水小队长。我家里还有鬼子军服鬼子刀鬼子大皮靴呢,要不要穿出来叫您瞧瞧?” “葛老师,我真的没法要日本鬼子。”“那讲日本话的也行。”他说着端起“枪”,迈开“鬼子步”,然后“啪”一个立正,指着一堆自行车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不知真假的日本话。天哪,这可怎么办呢,演鬼子的激情摁都摁不住。“葛老师,这是我的剧本,”我把只有几行字的纸递过去,“拍一个楼道的故事。我这是第一回,什么也不懂,您帮帮我。”小赵小王也说,对,您是专家,出出主意,指导指导。他摆手不看剧本,“啊?不是打日本的故事,那是什么故事呢?”

    “一个楼道黑乎乎的,第一个人上楼…第二个人上楼…第三个人上楼…灯亮了……。”葛老师张着嘴,眼睛的转动停滞了:“完了?”“完了。”“没有了?”“嗯。”“三个人上完楼就没有啦?” 唉,他脸上的那个失望哟。我也跟着他一块儿失望:这会儿要是有个能让这位“北影反一号”过足戏瘾的剧本该多好啊!

    “那…演员呢?” 他终于缓过劲儿来了。我指老公、自己、还有“葛老师您”。(阿毛被开了,自由散漫不象话!) “有我的戏?” 葛老师高兴起来,“那我要演第一个”。他的理由是:“好歹有点台词有点动作有点戏”,那老三不行,没啥可演的。瞧见专业和业余的差别了吧?人专业的考虑的是“戏份”,阿毛就光想着在灯光下露脸了。“第二个上楼的是谁?”“嗯…我,”声音里透着心虚。 葛老师瞧瞧我,“你是导演,干好本职工作,不要搀和表演;演戏的事演员来。”这下好,我被彻底架空了。

    “演员演员演员…”葛老师又开始团团转。我们却把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家的大门,大伙的心都是往一处想的:葛优这会儿要是顶着大脑门出来就好了。“都没在,都没在,就我自己。”他马上读懂了我们的意思。不知是小赵还是小王问:“葛优没住您这儿?”“没有没有。” 葛老师很遗憾地摇头。接着,大家又不约而同地仰脸往楼上看,“这楼里还有会演的吗?”葛老师想了想又摇头。他从楼道里转转转转到了楼外,站在门口搓手皱眉想主意。突然,葛老师眼睛发亮,高兴地叫起来:“快来快来!电影学院同学在我们楼道拍戏,快来帮着演个角儿。放下放下。”

    一只装了菜的篮子放到了门口的石墩上。“在哪呢在哪呢?”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士边挽袖子边往楼里走。嗬,这位秀眉俊目、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北影演员剧团的。脸倍儿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部影片里见过,大伙也没好意思问。

    此刻,两位专业演员站在业余导演面前分析人物、研究表演和台词。葛老师讲,他这个角色眼神不行,要摸摸索索地上楼;在转弯时撞到车把,车“咣郎”倒下;这人应该是个知识分子吧(说着掏出眼镜戴上),扶车动作笨手笨脚的,抱怨时用词儿文绉绉的;他爬到二楼走进自家后关上了门,没声了。女演员说,她应该是个动作麻利干练的家庭主妇(忙碌的主妇不该光着手跑空趟的,说着从葛家弄了个包来挎上);进门后先摸到楼梯扶手,然后挨着扶手快步上楼;转弯时让我们悄悄把车推倒在她身上(因为前面上楼的一位没把车放好),然后她大发脾气,把车们乱搡一气,人一直上到三楼还骂声不绝。讨论完了他们又走场子,到底是老演员,敬业又认真。末了,小王打光小赵拍,两位的镜头都是一次成功。

    天上没有再掉演员馅儿饼下来,只好拿老公凑数了。老公不会吹口哨,小王说做后期时找人吹了替他配上。老公紧张得脸上象刷了浆糊,腿也有点颤。让他放松、放松,训练了几遍也不管用。算算算,意思到了就成,对业余的要求不能太高。最后一个镜头是从平台一直推成门口亮着的灯泡特写……大功告成!我向两位明星再三道谢。女演员拎上菜篮走了;葛老师恋恋不舍地跟在我们后面:同学,下次要演鬼子一定别忘了找我啊!

    外面阳光依然灿烂。老公帮我矫正着有点摔歪的车把,忽然听到“局局局”的口哨声:阿毛来了。他早来了,一进门就找错方向,七转八转转到了“一条街”。站在那儿看上人剧组拍电影了,“古装戏,还骑马呢”。告诉他失去了什么样的机会,阿毛脸都绿了。估计呀,肠子也悔青了。

    还了机器,我向组长和小赵小王表示万分万分感谢。“别光口头感谢啊,要有点行动不是?”得,落伍了,时代不同了,军民鱼水情不唱了。行动是应该的应该的。我马上说,我们请几位出去撮一顿,地点你们选。那会儿,八十元可以横扫京城95%的餐馆,所向披靡。阿毛赶紧借口有事先走了。

    “我们对‘撮’完全没有兴趣”,组长慢悠悠地说。我和老公傻眼了。



    (四)

    “先说好了的,我可没有钱。要付机器人工费我们出不起噢。”我委屈地重申。

    “我们对‘钱’也完全没有兴趣”,组长仍然斯条慢理。我脸上开始漾出笑意--这还差不多,有点“拒腐蚀,永不沾”的样。“别贫啦,说要我们怎么着吧?”

    “研究生,会写稿吗?写篇文章帮我们鼓吹鼓吹。” “你是说--侃?!会会会!”我顿时眼睛大亮,象银幕上八一厂厂徽那样光芒四放:侃是咱“21大”的强项!“鼓吹什么呢?”“一节目。一历史纪录片。二十分钟。讲老帅们斗“四人帮”的。名字叫《让历史告诉未来》。” 节目早拍好了,因鼓吹介绍的文章没人写,窝在这儿不能送电视台。

    老公先走了,我坐在制作间里边看节目边做笔记。纪录片拍得相当不错:资料丰厚,画面精致,几个老帅的面部表情捕捉得很准确,片名尤其好--经过了一点点实践,我对别人的优点很敏感。“怎么样?”组长问。“没问题。什么时候交稿?”“明天上午吧。我们今晚给你做后期,明天你把稿拿来,我们把做好的录像给你。”“狡猾狡猾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哈。” 组长笑而不语。我的后期没啥东西:一个片头,一段口哨,一行还没想好的片尾字幕(小菜一碟,他们说早上拿来两分钟就弄好)。组长一一答应着,挥挥我留下的空白录像带向我道别。

    豆腐块文章没费咱太大劲,那行字幕倒害我苦想一宿。“冲破思维定势,开拓创新空间”?“先入为主、按部就班是变革的绊脚石”?“改革是黑暗中的灯光”?怎么一个比一个傻?头都想炸了、天都想亮了也没能突破自己的“思维定势”。最后我决定“时髦”到底、“深沉”到底、“哲理”到底了:什么也不写,给片子一个开放式的结尾,把球踢给观众。

    第二天果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当场就拿到了《中国电视报》给的20元稿费。我谢组长,组长谢我,说我可把他给救了。“互相帮助互相帮助”,我满心的高兴。录像也为我做好了,“看看看看”,我急不可待地坐到屏幕前:

    片头“楼道”出现了…是拍的写在一张白纸上的两个美术字。哟…这…?小赵忙解释:抱歉抱歉,字幕机出了故障,捣鼓半天了还没修好。我们继续往下看:暗暗的楼道…葛老师摸上楼…女演员爬上楼…老公拉亮灯走上楼…(口哨水平太一般,和阿毛真不是一个级别)…慢着,发现了一个问题:老公走到镜头前的时候没有做吹口哨的口型而是咧着嘴傻乐!小赵讲没关系的,可以把口哨声掐掉一小段,停顿一下,等老公背对镜头时再让声音继续。行,还是人家有招儿。画面终于定格在亮着的灯泡上了。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的,可我不知为何感觉复杂:这故事怎么瞧着怪怪的,不象我原先想象的那么可爱呢?整个构图和镜头运动呆板单调:一个下巴弧线,又一个下巴弧线,第三个还是个下巴弧线,毫无变化;色彩谈不上,黑白片似的;另外,三个人物好象在门口排好了队,一个接一个登台,中间一点喘息之机都没有--啊,是缺少时间过渡的镜头。应该有几个夜景作为衔接的:如万家灯火,半个月亮爬上来,夜色中的树影等。唉,后悔啊,电影是遗憾的艺术,现在这些都是奢望了…

    我把片子又放了一遍。除了以上提到的问题,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我盯着屏幕,一寸寸地审视最后一个画面…忽然发现:灯泡旁的门框一角露出了下午那灿烂的阳光!我倒抽一口冷气,赶紧倒带,仔细检查每个人物进门的瞬间--或在门边、或在脚下,都有多多少少的曝光。

    穿帮!大穿帮!愚蠢的大穿帮!没有任何挽救的可能了…

    麻痹啊,太麻痹啦。教训哪,深刻教训呀。我瘫倒在椅子里,悔恨随泪水夺眶而出……

    此恨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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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12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1102 天

    [LV.10]大乘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1-10-30 08:2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猫元帅 发表于 2011-10-30 07:54
    以前上课的时候(什么课忘了),老师说过,镜头有一种侵略性。所以很多人在面对镜头的时候很不自然,像是被 ...

    就是,能在镜头前淡定,浑然忘我就是好演员了。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12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1102 天

    [LV.10]大乘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 09: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冷原子 发表于 2011-11-2 08:44
    你那个剧本A的故事,好像后来被搬上了电视荧幕。石国庆主演的《王木犊》系列里面有一集就是这个故事。

    另 ...

    太感谢你的信息了。特地去找了《王木犊》系列,暂时没找到,但是知道英雄所见略同,也有人喜欢这个小小说故事,很高兴。

    难得有人记得纪录片《让历史告诉未来》。我后来对纪录电影情有独钟,痴迷真实的故事可能是从这部纪录片开始的吧。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12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1102 天

    [LV.10]大乘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 21:02: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宁娜 于 2011-11-3 08:43 编辑
    阳春三月 发表于 2011-11-2 13:43
    真太好看了。虽然最后宁娜JJ的处女作没有呈现给大家,但总算遂了“摸机器”过把瘾的愿,还有,JJ ...


    我家车尔尼雪夫斯基同志正是工科生,细致周密正是其所长。多谢!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12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1102 天

    [LV.10]大乘

    5#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 23: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 发表于 2011-11-2 22:33
    好看,细致,新奇,过瘾!

    葛老师这么可爱哪!那女演员也是,显然地热爱演戏,不是一般地爱 ...

    遗憾, 此恨绵绵……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12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1102 天

    [LV.10]大乘

    6#
     楼主| 发表于 2012-10-25 01: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ZT: 与葛存壮等“大腕”拍电影

    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我高中快毕业那年,好像是1975年秋天吧。有一天,我们接到了学校的通知,全体高中学生,大约500一600人,要作为群众演员,参加北京电影制片厂到我校拍摄电影《共大赞歌》(暂定名)的活动。
      
    我的中学母校,是一个有比较悠久的历史的学校。最早是用中国政府给法国人的“庚子赔款”钱办的中法大学附属中学。学校座落在京西山麓,师生曾自称这个地方为“环谷园”。《共大赞歌》是描写江西共产主义大学培养从工农中选拔培养学生,在遭遇刁难的关键时刻,得到毛泽东来信支持的故事。后来公演的时候,这部影片改名为《决裂》。由于学校是两座二层楼房,又在群山环抱之中,有很好的装扮成江西共大这样的“土”大学的条件。在摄制组开进我校的前一天,我们全校动员,大搞环境卫生,特别对卫生死角进行了清理。当时已经深秋,多数树叶已变黄,摄制人员开来了几辆车,用喷枪打着涂料,把学校两楼之间用于拍摄场地边上的梧桐、槐树等树木的黄叶喷成碧绿,还把有关墙壁喷成了土黄。记得在将开始拍摄的那天早晨,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也就是那个戴个黑边眼镜,留着小分头,平时在学校总扮演批评学生角色的小个子教师,在学校的大喇叭里扯着嗓子说:“感谢北影厂把我们学校装扮成江西共大的样子!这为我们搞好教学打好了基础。”到现在我们同学之间谈起这件事还感到可笑:拍电影与你学校的事有何相干!
      
    电影正式开拍。在我们那儿拍的那场戏是:学校本来办得挺好,很受工农的欢迎,而突然接到要停办的通知。教师和学生都很困惑,云集在教学楼边的广场议论着。后来地委书记来了,带来了毛泽东的信。毛泽东在信里说:江西共产主义大学的办学方向是正确的!并支持江西共大办下去。师生们由悲转喜,欢呼雀跃。原主张停办共大的校领导也流下了悔过的泪...... 
      
    演员来了。那时还不像现在这样有明星崇拜,但那时我们还是中学生,看到以前只能在银幕上看到的形象走到了我们中间,着实让我们激动了一阵子。现在看,来的演员中“大腕”级人物还真不少。有在《平原游击队》里扮李向阳的郭振清,他在影片中扮演共大校长--龙校长;有在《第二个春天》里扮演白厂长的温锡莹,他在影片中扮演来传达毛泽东信的地委书记;当然还有曾在《小兵张嘎》里扮演日本鬼子队长的葛存壮,他在影片中扮演教务处长,也就是后来大家看到的讲“马尾巴的功能”的那个人,等等。除了要参加在人潮中欢呼雀跃的镜头之外,我还被选为重点的群众演员,扮做一个对解散共大不满的共大学生,跟在教务处长,也就是葛老爷子后边,到龙校长那述说不能解散共大的理由。通过与这些大腕的近距离接触,对他们的个性也有了较充分的感受。我感到,温锡莹是个温和的老头。在拍地委书记传达毛泽东的信那场戏时,群众演员要先到位,而我们这些学生仔为了能在影片中露脸,在主要演员没来时就把地委书记要在上边宣读信的台子围得水泄不通。温锡莹来了,由于没人注意到,好半天进不去。但他不温不火,只说了一句话:“同学们,咱们拍戏台子上要不要演员呀!”大家注意到他后,很快给他让出一条上台演戏的路子。通过这件事,我感到。这老头办事真有“大家风范”。郭振清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本来极好,是个英雄形象,但通过这次接触,感到的是,他是个个性很强,爱耍大牌的人,其形象在我眼中大打折扣。按照导演的要求,在龙校长走来时,我们几个人跟在葛老的后面迎上去,葛老(教务长)说:龙校长,共大不是办得挺好的吗?干嘛要停办呢!我们随声附和:是呀!干嘛要停办呢!在正式拍之前,按惯例要先试演一次。可能是由于第一次参加拍电影,见到一群演员这样郑重其事地做戏,我总觉得好笑。在随声附和时,可能脸上出现了笑意。可就这一丝笑意,却激怒了郭大演员。我见郭振清的脸色跟时就变了,愤怒地说了句:别笑!也许由于是“大牌”吧,郭也没再说什么。而旁边的一个当时还不出名的演员却没完没了,下来抓着我猛说了一顿,弄得我非常没面子。当时我想,出了名的人真惹不起,以后犯事可不能犯在“大牌”人的手里!由于在葛老后边跟着拍戏的时间较长,深切感到葛老爷子是很敬业,办事认真,以大局为重的老人。我记得当时葛老的头也已谢顶了,由于剧情的需要,头中间贴了一片假头发做补充。现在想,葛优如果不剃秃子,可能跟当时葛老的头型差不多。在排练中,葛老几次跟我们用谈自己的体会方式启发我们演好戏。每次排演对话的戏之前,他都对我们说:我的心情应该是这样的......,语调应当是这样的...... 在他的启发下,我们很快入了角色。
      
    年轻的时候不少人都做过当演员的梦。30多年前的这件事,虽然是当一次群众演员,也算圆了一回梦。我体会,无论干什么事,不下功夫是不行的。在这件事中,葛老的敬业、认真的工作态度深深影响了我。由于对葛老有好印象,现在也特别喜欢葛优演的戏,看到葛优把一些人物刻画得出神入画,就想这一定是像当年葛存壮那样经过仔细琢磨才刻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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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与人数 1爱元 +8 收起 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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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12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1102 天

    [LV.10]大乘

    7#
     楼主| 发表于 2012-10-27 11:56:28 | 显示全部楼层
    农民家的狗 发表于 2012-10-27 09:17
    顶,这事儿真好,精彩。对了,您现在还有底儿吗?要不把视频给放了

    遗憾啊,当时以为没治了,扔在八一厂的电视摄制组没好意思拿回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12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1102 天

    [LV.10]大乘

    8#
     楼主| 发表于 2016-3-5 07:02:33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葛存壮老师因病去世,享年87岁。把旧文提上来纪念一下。葛老一路走好!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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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1102 天

    [LV.10]大乘

    9#
     楼主| 发表于 2016-3-12 11:4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父子婚事》是一部并不出名的电影,但对葛优一家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编剧是母亲,主演是葛存壮、葛优,在电影中演真实的父子,生活中也是真实的父子,剧中角色就叫大优、老壮。葛优拉二胡也首次在剧中亮相。

    这部戏最终没有取得成功。葛优认为:“我现在更觉得,生活中真实的父子,在台上演戏不舒服。我觉得有些不真实。说明艺术还不能照搬生活,这是两回事。只能跟电影增加戏外的噱头。意思不大。我倒是觉得,父子可以在同一部戏中演对手戏,戏里原先是不认识的。如各演一个公司的经理,如何?但不要在一个戏里演父子。如果同台演父子,我就觉得不自然,放不开了。戏是演的,一看是自己的父亲来了,就没法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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