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4 02:29:34

杨白菜和小乃武(10)

许多朋友问我,当年为什么老爸老妈两地分居,一家子随军不就得了么。本五出生之后不久,老爸就被派驻外地了,当时本来要全家随军,不料半路里杀出来奶奶大人,一把薅住老爸的衣襟:“德甫阿!个个北京户口不能丢阿!一个北京户口相当于一个县长阿!”

老爸是个孝子,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儿:乖乖不得了,合着家里原来是库存了六个“县长”阿!再想想外地的教育条件跟北京没法儿比,跟老妈一番商量之后,决定老妈在北京“顶住”全家,他老人家就胜利撤退了。

老妈在北京苦苦“顶”了四年之后,身体彻底跨掉。

至今写这一段的时候,心里对老爸仍有怨恨。

……

……

“小五,出列!”部队的幼儿园管理孩子都是半军事化,平时大家排排坐的时候,椅子都要依着地上的线摆齐。晚饭后老师张罗着收拾,就会把我叫出来给其他人讲故事,我依着记忆中我姥姥平时讲古的思路,从孙悟空讲到黄飞虎,中间还夹杂着大姐给我讲的贝奥伍夫,一起“常驻”的难兄难弟难姐难妹们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凭良心讲,这个部队幼儿园的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后来那个什么海蓝云天儿童歌舞团就是从那儿起的头。幼儿园的建筑据说是苏联老大哥设计的,落地大窗户,高层高,木地板,每个楼层都有原装的漏气大风琴。老师中间有个科班搞音乐出身的,姓陈,文革期间被从文工团下放到幼儿园,满腔的才情,全部用来给我们这帮小P孩儿强灌五线谱了。

时光飞逝,一转眼就到了鸿雁南飞,大火西流的时候,部队大院的中秋晚会中,幼儿园的歌舞是个保留节目。每年此时,陈老师都要大显身手,从作曲写歌,到设计服装,再到编排舞蹈。

那年陈老师从刀美兰前辈的歌舞中获得灵感,编排了一组傣家歌舞,大致的意思是山寨中一群傣族小朋友满山寻找金孔雀,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舞台上转了三五个圈子之后,终于将金孔雀“捉拿归案”,然后全体小朋友一起奶声奶气地大叫:“咱们一起,坐着金孔雀飞去北京找毛主席吧!”(至于这金孔雀是否有图154的本事,大家就别跟小朋友过不去吧)。

本五自从常驻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帮助陈老师给小朋友们讲故事,陈老师没家,小五一直没人接,时间久了,两人之间就不象师生,更象母女了。这次演出,图154金孔雀由本五辉煌出演。

由于那次有高级首长莅临,幼儿园大下血本儿,陈老师精心设计的服装至今尤历历在目:绿底金花的傣家长裙,非常紧身,居然能把稚龄幼女的腰身给勒出线条来,头上的花冠上装饰的翎毛据说真的是从哪只倒霉孔雀头上拔滴。总而言之,化妆完毕之后往镜子里一看,自己当时就晕了,平时能言善道的主儿,当时就会磕磕巴巴地说:“漂,漂,漂,漂~亮~。”

到了演出的那天,小礼堂里灯火辉煌,往台下一看,哗!全坐满了!幼儿园园长和陈老师在台边酬躇满志地看着,台上一群可爱的傣族小朋友转了一圈儿,两圈儿,三圈儿,金孔雀逮到的时候,台下热烈鼓掌,居中的首长满脸笑容,显然非常之满意。

柔美的傣家音乐响起来,小朋友们一颠儿一颠儿地在金孔雀身后排队,就等着最后那句“咱们一起,坐着金孔雀飞去北京找毛主席吧!”就功德圆满了。

出事儿了。

只见台上“金孔雀”突然一蹦三尺高,尖叫,纵身蹿下舞台,直奔观众席。一个魁梧大汉一瘸一拐地排众而出,身上笔挺的呢军服,衣兜上却是两大块油渍闪闪发亮。 “金孔雀”一头撞进了大汉怀里大哭:“臭爸爸!坏爸爸!臭~”

大汉一脸的尴尬,连声说:“对,对,爸爸臭……”

这场面要是倪萍姐姐碰上了,早就眼泪汪汪地抢过话筒说:“这,就是我们共和国的军人,这,就是奉献……感~动~中~国~”

无奈幼儿园园长没这份情商,一场演出被闹成这样,首长还在台下看着,她老人家早气得火上房了,在台边跳着脚大叫,“小五!没组织没纪律!给我回来!”

老爸搂着我没撒手,“老师,这孩子六个月没回家了……她没组织没纪律,我这就带她回家,好好管教,那个,好好管教。”

说完右手一举,对周围团团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抱起我就出了礼堂。

走了没两步,身后,居然响起一片掌声。

到处停留的叶子 发表于 2013-11-24 02:55:37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3 13:2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许多朋友问我,当年为什么老爸老妈两地分居,一家子随军不就得了么。本五出生之后不久,老爸就被派驻外地了 ...

《画皮》这个电影,我还真的是在爸爸那里的时候看的。你说是不是当时这个电影正好在部队巡回演出?可见小乃武上幼儿园的时候,本叶子也正是学龄前。。。
至于电影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看到紧要关头,被我妈捂住了眼睛。


随军和户口的事情,讲起来都是一样。我们家的两个大人还比较好,我妈自打有了妹妹之后就一直随军着,就是把叶子给分居了{:soso_e109:} 从小我被落户在上海奶奶家,不也就是为了一个上海户口的事而么?

妈妈真不容易。{:soso_e166:}

喜欢 发表于 2013-11-24 04:10:01

看得我又是{:191:}又是{:203:}……

skylark 发表于 2013-11-24 17:36:49

还是一口气看完了。你小时候就这么不容易啊 期待下文!

青石崖下 发表于 2013-11-24 18:53:55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4 02:2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许多朋友问我,当年为什么老爸老妈两地分居,一家子随军不就得了么。本五出生之后不久,老爸就被派驻外地了 ...

栩栩如生,感人!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5 02:12:37

杨白菜和小乃武(11)

老妈休养的效果相当的好,人精神好多了,抱着我好久不撒手,跟老爸又说又笑的,跟半年前比仿佛“祥林嫂”变成了“阿庆嫂”。

等看见老爸的军装之后,“祥林嫂”又回来了。

其实那年老爸是带伤回家的:台风吹袭东南沿海,老爸带兵去抗灾抢险,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跟着一群毛头小子兵一起比赛扛沙包,结果一失足从大堤上倒栽下来,把腿给摔坏了。老爸回京的时候,甭提有多狼狈了:军装是破滴,腿是瘸滴,脸儿是黢黑黢黑滴,差点儿门岗就不让他进门了。

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在大会堂接见立功受奖有关人员,老妈赶紧掏箱子底儿给他找出呢军服,老爸穿上之后,一扫“破烂流丢一口钟”的邋遢兵形象,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大会堂。

接见之后是照相,照相之后是吃饭,别人还彼此推杯换盏敬酒同时看着领导瞎激动的功夫,老爸早就瞄上了桌上摆的那盘油亮鲜香的大对虾,当时落著如飞,噌噌噌,一会儿功夫,盘子就空了。

同桌的弟兄们酒过三巡,打算认真吃饭的时候,嗯?对虾呢?四下里一打量,一桌子上只有老爸的布碟儿上有虾油的痕迹。哥儿几个就纳闷儿了:“唉,我说那谁,这对虾~”

老爸挺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吃了。”

“那你怎么不吐壳儿呢?”

“这个~呃……嗯……嘿嘿,我嚼了。”

“啊?!那虾头你也嚼了?”

“补钙,嘿嘿,补钙。”

等接我回到家,老爸从碗架上摘下个大盘子,然后就从兜里油淋淋地往外掏对虾,老妈当场抓狂了,“这可是呢子的军装啊~”

“这可是对虾啊~”老爸满不在乎地一边儿掏虾,一边儿还找补,“大会堂,国宴啊!当年尼克松就吃这个!来,张嘴……”

“你……”老妈嘴里嚼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老爸的军装,估计痛哭的心都有了。“这叫我怎么洗好呢?呢子里外全浸透了。我早就知道你这家伙邋遢,唉……”

“洗不好就别洗了,反正也是不常穿。”老爸笑眼眯眯地看着我吃虾,比吃到自己肚里还满足。

我吃了没两口,站起身来,一探手,抓过一条大虾塞进自己兜里,“妈,我去找杨白菜玩儿……”

“啊,你个混帐东西,把孩子都带坏了!”老妈看看老爸再看看我,不知道该从哪儿骂起。

“去吧,去吧!玩儿够了再回来。”老爸很大方地答应着,送我出门,关门,落锁,我隐隐约约听见他在门里边说:“嘿,我说,咱们俩叙叙旧啊。”

离开了这么久,站在杨家门前,我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满脑子想的全是如何用对虾换酒窝。

开门的是小雨。

半年下来,小雨个儿长高了,人也白净了许多,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在我身上打了个转,却并不让我进门:“弟弟要看电视,你明天再来吧。”说的纯正的普通话,居然一点儿口音都没有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刚想说点儿什么,门已经关上了。

唉,有点儿郁闷。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5 02:13:34

杨白菜和小乃武(12)

六个月不见面,杨白菜居然从小五上房揭瓦形影不离的伙伴,变成了小雨百依百顺二十四孝的弟弟,不论我提出什么游戏的建议,杨白菜永远要去“等我问问我姐啊。”在幼儿园“常驻”了六个月之后,我的知足心也大为提高:只要能天天回家,那么跟杨白菜一人一头撑着橡皮筋让小雨在中间乱跳也很快活。

小雨是家长们公认的好孩子,学习好,为人乖巧,外加天生的一个小美人胚子,很快就成了某某军和某某虎骚扰的对象。

秋风落叶的时节,大院里的杨树叶子一夜之间就落了一地,脚踩上去噼啪作响,杨白菜和我一路低头寻觅,看见肥厚粗壮,琥珀色泽的叶梗便拾起来。杨白菜天生汗脚,所有找到的“老根儿”自然全部塞进他的鞋中进行“化学处理”。

天色早早地暗下来,小雨捉了杨白菜回家,我自己的姐姐却没出来找我:自从大姐住校,二姐插队,四姐参军之后,家里只剩下最蔫儿的三姐。三姐是家里的异类,说话慢、办事慢、走路跑步更慢,凡事儿不着急不上心,话不多,偶尔冒出一句来能噎人一跟头。家里五个孩子,老爸最不待见她,可能是为了搞平衡的缘故吧,老妈却是最心疼她。

如果把三姐放出来捉拿小五,那个情景就会是这个样子地:小五绝尘而去,老三在后边不紧不慢地跟着,喊:“给~我~站安安安安住呜呜呜呜。”一般要等到饭菜全凉了,老三才能揪着小五的脖领子缓缓地进门。

天冷了人就容易饿,闻着邻居的饭香,我决定主动自首一回。

一进家门就听见厨房里倍儿热闹:咣当!咣当!咣当!我跑进去一看,老妈和三姐两人正合力搂着煤气罐子在那里玩儿了命地晃。不知道大家还记得当年的煤气罐子不:半人多高,上面覆盖着灰尘油烟,死沉死沉的。最可恨的就是那玩意儿没个指示表说明煤气啥时候快用完了。家里用煤气非常之省,煤气不旺了,晃巴晃巴接着再凑合两天。

我们大院的煤气站每周一、五开放,老爸不在家,老妈两手都有腱鞘炎,外加一个要了命的毛病:死倔,凡事不肯求人。因此换煤气是个巨痛苦的大工程。

老妈晃了半天煤气罐,额头上汗都下来了,煤气灶还是点不着。一咬牙,“小五,去,把昨天的晚报给拿来!”那时候的北京晚报是薄薄的一张大纸,老妈抓过来窝巴窝巴,让老三把煤气罐歪着抱着,一划火柴点着了报纸就塞煤气罐底下了。

直到现在我想起这个情景都寒得慌: 那煤气罐特象颗大炸弹,我们娘儿仨在那里连摇带晃的,最后还往底下塞把火,真要是炸了,今儿个就没小五在这里讲故事了。

点火烧报纸是最后的手段,那天也是怪了,煤气灶依旧不灵光。到了老妈放弃了,给了煤气罐儿一脚,叹了口气:“老三哪,去食堂打饭!”

老三出去后不久,停电了,家里点了两根儿蜡烛,老妈满脸疲倦地坐在书桌旁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那里不停地改着作业。家里静静地只有老妈的红笔划勾叉的声音,我百无聊赖地空着肚子在家里到处找饼干。

一个班四十五人,厚厚的两大摞田格儿本都改完了,老三还没回来,老妈气得把笔一摔,拉上我出门找。走到门诊部大楼后面,模模糊糊地看见大杨树下有两个人影很近地面对面站着,再走近点儿一看,老妈就抓狂了:老三把个一个空空的饭盆儿紧抱在胸前,听着对面那小子滔滔不绝地讲,两眼儿放光,连连点头,完全没有在家里那副蔫儿样。再一看,她对面站的是某某军的哥哥!院里出名的顽主儿!

那天爆发的争吵在幼年的我心中,跟二次世界大战一个级别:老妈和老三全都红了眼儿,两人一路吵回家,根本不听对方要讲什么,全身力气都用来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大的音量朝对方吼叫上了。

我非常的饿了,她们吵的正凶的时候,我把最后一块动物饼干放进嘴里,慢慢地嚼,再慢慢地咽下去。一片嘈杂声中,我听见有人砸门儿,开门一看是小雨和杨白菜。

门洞里黑区区的,小雨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根儿蜡烛: “小五,我妈都听见了,叫你来我家吃饭。”

“我不去,妈不让我去人家蹭饭……”我很没有底气维护着自己的骨气。

杨白菜也跑了出来,拉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往家里就走:“小五来嘛~。吃完饭我告你一个秘密……”

杨家炒菜跟我家不同,我老妈无论炒什么菜都是姜丝儿炝锅,到了杨家一律改成花椒起锅,麻香麻香的,我吃了个肚儿圆,正捧着自己饱满的胃犯困的时候,杨白菜鬼鬼祟祟地把我拉到一旁:“小五,我今天听见我妈跟你妈说,要给我们俩割扁桃体!”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5 02:15:22

杨白菜和小乃武(13)

我记得小时候隔一阵子就是流行些稀奇古怪的东东,打鸡血、甩手功、红茶菌……,再有就是给孩子摘扁桃体。

大院的孩子们对于身体的关注是很特别的,如果谁谁谁住院归来,肯定会变成中心人物,大家众星捧月般的围着问东问西要好几天。

某某虎的扁桃体是第一个“光荣牺牲”的,回来之后照例被大家追捧一番,当被问及感受的时候,他的眼神儿先是呆滞了一下,然后很古怪地一笑,就说了一句:“嘿嘿嘿,冰棍儿和冰激凌管够!”

这一句话足以让所有人集体回家嚷嚷喉咙痛,然后申请去三零一。至于大人之间,当时的说法似乎是扁桃体乃是百病之源,有机会的话务必要摘之而后快。

杨家阿姨和三零一的某儿科大夫的爱人是同事,摘扁桃体风气刚开始流行的时候,三零一的儿科就排了大队,这次摘扁桃体的机会还是走后门儿争取来的,杨家阿姨本来是要送杨白菜和小雨去,但正赶上小雨期中考试,这个机会丢了怪可惜的,于是就把我给填进去了。

动身去三零一那天,我和杨白菜都激动得坐不住了,满脑子就是北冰洋的奶砖的影子到处乱飞,三零一那时候的楼不高,老妈指着楼上转角处的一个窗子说,“那儿就是你出生的产房。”

杨白菜拉着他妈妈赶紧就问:“那我是哪儿出生的啊?”

杨家阿姨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不是在这儿。”

“那在哪儿啊?”

“嗯,银川……”

去手术室要经过一个长长的坡道,地面是绿色的,擦得光洁无比,空气中弥漫着来苏水的气味,我的心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两手紧紧地拉着老妈的衣角。

“小五,乖乖的,一会儿就好了,妈妈这就去给你买冰激凌去啊。”

一听冰激凌,我当时就撒了手,一个笑眼弯弯的护士姐姐(戴着口罩,就看见一双妙目了)带着我就进了手术室。

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把大椅子,样子很像牙科椅,上面硕大的一盏灯亮得让人一时有些睁不开眼,护士姐姐领了我坐上椅子,一边儿柔声细语地夸我乖,一边儿端出一个盘子来,盘子上覆着一块淡棕色的布,其他的大夫和护士也围在椅子周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家里有什么人……(注:日后人口普查的时候,貌似也是问的同样问题)

我随口答应着一边儿好奇地东张西望,这时有人把盘子上的布给揭开了。

一盘子明晃晃的器械,有带钩儿的,有带尖儿的,有带刃儿的,还有把勺子样的东东。

我当时脑子里轰地一声,满脑子北冰洋冰砖早飞到北冰洋上空去了,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这些东东,合着过会儿都要往我身上招呼啊!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心情好比一头快乐的小猪,哼哼着回圈等着拱食儿,结果看见屠夫举着雪亮的杀猪刀在恭候……

困兽犹斗,我决定为保卫扁桃体死战到底,当时大叫:“我不要啊!”手一抬,哗啦一声响亮,手术器械盘给掀翻了,我挺身就要往椅子下跳,护士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了,“小朋友要听话!不听话不是好孩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当好孩子?我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挣扎,一边儿尖叫妈妈救命啊,一边儿连打带踢,周围的人有按手的,有按脚的,还有一个抱着我的脑袋叫我张嘴。

张嘴?当我傻子啊?我把嘴巴和眼睛全闭上了。

“不成,得给Y全麻!”身边有人说道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5 02:16:10

杨白菜和小乃武(14)

我醒过来的时候,老妈正怀抱一个蓝色的保温罐坐在身边,我张嘴想说话,喉头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当时眼前一黑,差点儿再次晕过去。老妈赶紧说:“不要说话!妈妈给你买了冰激凌……”说完就挖了一勺递到我嘴边,还没张口,一股甜甜的奶香就传了过来。

都说北冰洋冰砖如何美味,给你喉头割一大伤口再吃冰砖试试?那滋味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直到现在还落一毛病:看见冰激凌喉头就隐隐作痛。

杨白菜就躺在我旁边的床上,面色惨白,杨家阿姨怀里抱着一个一模一样的保温罐,也正一勺一勺地给杨白菜喂冰砖。吃完了冰砖,天也黑了,两个老妈收拾好东西走人,我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发呆,旁边儿杨白菜一掀被子下了床,坐到了我的床边上。

两人都喉咙痛,相对无言傻笑,半晌,我开始犯困,杨白菜却是一点儿要回自己床的意思都没有,眼中还隐隐有泪光。我突然明白了,这家伙从小就没离开过家,我在幼儿园常驻惯了,老妈说走就走我倒也毫不留恋,杨白菜就有些吃不消了。我往床里挪了一下儿,拍了拍枕头,他当时眼睛就一亮,高高兴兴地爬上床来,很快在我身边拱了个窝儿睡过去。

杨白菜是那种一旦睡着就顺时针满床乱转的主儿,如果不是半夜护士查房把他拎走,我恐怕免不了要被他踢下地去。

留观一夜之后,杨白菜和小乃武光荣回家后又吃了两天的冰砖,等到能跟其他孩子们接触的时候,每被问及是否冰激凌管够,我们俩一律大摇其头:“嗓子眼儿拉一大口子,特疼,吃冰激凌都疼啊……”

割扁桃体风头刚过,大白菜下来了。

那时北京的冬天,大白菜是看家菜,记得好像还得分一二三级,入冬前家家户户都得买上个几百斤,然后每天的餐桌上就是煮白菜,熬白菜,醋溜白菜,清炒白菜,白菜饺子,白菜包子,白菜馄饨(老妈发明,版权所有,翻录必究),凉拌白菜丝儿,萝卜泡白菜,芥末墩儿…………如此吃到次年春天,窗外的白菜堆日渐缩小,拿回家的白菜外面两三层的菜叶子菜梆子都是焦黄透黑的,跟埃及木乃伊有一拼了。全家老小都对白菜吃出了深厚的“感情”,家里孩子如杨白菜和小乃武这样有能量的,往往闻到一点儿白菜味儿就会拔腿狂奔。

部队大院的白菜是统一供应,汽车排的大卡车恨不能全体出动,拉回来的菜在操场上堆得跟小山一样,家家户户都会设法借了小推车或三轮车跑去排队,几百斤白菜拉回家去,抢占楼南面向阳的地方开晒。晒了两天,把外面一层白菜梆子的水气给晒没了,就开始天天跟伺候大爷似的伺候自家的白菜:白天气温高有太阳的时候,把白菜倒腾一番,底下的翻上来透透气儿,入夜气温一降,赶紧拿旧被子破毡子给盖上,上面还得压两块儿砖,省得夜里风大给吹跑了。

唯一的壮劳力远在千里之外,我家的白菜往往是最后拉回家去的,头年老妈生病的时候,有次大风降温,老三忘了夜里去给白菜盖被子,结果几百斤白菜冻烂了一小半儿,那年省吃俭用到了开春,家里还是闹了菜荒,连吃了两个月没白菜丝儿的挂面后,老妈痛定思痛,决定今年挖带领还在北京的大姐和三姐挖白菜窖。

这地上打洞看似简单,真挖起楼前的三合土来可就费了劲儿了,好在老妈老姐们都有当年挖防空洞打下的坚实基础,断断续续干了一个礼拜,居然挖出了一个一人深,二尺宽,四尺长的窖来,窖里扔了个破凳子,用于爬进爬出。窖顶上搭了几根木条,盖了一层毡子,还立了一个标记防止别人掉进去。

白菜窖竣工次日,杨白菜,小雨和我玩儿捉迷藏,手心手背“单门儿我倒霉”的时候,小雨输了,老老实实在汽车排车库捂着眼睛数数,我拉着杨白菜一溜小跑去了白菜窖跟前,一掀毡子,扑通就跳了进去……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5 02:16:57

杨白菜和小乃武(15)

院里的白菜还没发,我家白菜窖里空空荡荡,有股潮潮的强烈泥土味道,我和杨白菜两人得意洋洋地听着小雨在外面数满了一百,嘴里大呼小叫,东找西找,一路远去。

又等了一会儿,杨白菜扯了扯我的衣袖,“咱们出去吧。”说完站到凳子上,伸手一比划,当时叫一声苦,不知高低,原来这白菜窖跳下去容易,爬出来就困难了:窖口小肚膛大,里面垫的小凳子大人上下只要两手一撑,可换了我们两个小屁孩儿站上去连脑门儿都够不到窖口。

我们俩彼此看看,“怎么办?”杨白菜满脸的苦相。

“我叫姐姐来拉我们出去好了。”我深吸一口气刚要喊一嗓子救命,杨白菜的手捂上口来,“别,别,我爸知道了又得揍我。”

“那怎么办?”杨白菜在窖里乱转,却是一个主意也没有,晚秋白天短,从窖口透进来的光渐渐有些发暗了。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主意来,“我们搭人梯吧,就跟地道战里那样,你到凳子上蹲下,我踩你肩膀先上去,再拉你上去啊。”

杨白菜这个家伙真的很没用,我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撑窖口,他已然开始在我脚下哇哇呼痛,等我连滚带爬出了窖,在地面上伸手下去拉才发现自己的力气不够,试了几次不成功,还差点儿自己一头再栽下去,杨白菜嘴一扁,在底下开始抽抽搭搭地哭鼻子。我心里一急,也开始哭起来。

“怎么着了?”一个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回头一看,是某某军的哥哥卫国,他跑到白菜窖口一看,嘿嘿一笑,在我身边蹲下来,“你帮我给你姐一样东西,我就把他给拽上来。”

“嗯!那你别告我妈行吗?”

“行啊!”

卫国一探手,抓着杨白菜的手腕跟拎小鸡似的把杨白菜给拽了出来,回手递给我一个叠得小小的字条儿,“你拿好了,别让你妈看见,听见没?”

当天的傍晚,大院的白菜终于发了下来,老妈带上三姐,再把住校的大姐给叫回家,蹬着跟食堂借来的板儿车,四百斤大白菜拉回家去,在白菜窖旁边码成一堆。几个人忙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我趁大姐喝水的功夫把字条给了她。

大姐打开看了看,扶扶眼镜,微微一笑。

卫国什么都想到了,唯独忘记我有不止一个姐,而别人一提“你姐”,本五的缺省设置就是大姐……

那年老爸回家的时候,正好又赶上我们幼儿园给首长们演出。歌舞完毕,照例由本五给首长献花,满场掌声美得本五飘飘的。老爸看完了演出,回家就跟老妈商量要赶紧让我上学。

那时候上学要满七岁,老妈是当老师的,可以提前把我给“塞”进去。

“孩子刚五岁,太早了点儿吧?”老妈有些犹豫。

“早什么早?我三岁就开始背孔雀东南飞了!”(注:老爸的老爸是国语老师,对“孔雀东南飞”情有独钟,每次讲课讲到此诗动情之处,居然能把学生和自己都讲哭了,课堂上师生相对痛哭,课堂外校长探头探脑:“天游这家伙,又讲孔雀东南飞了吧?”)

“小五跟班上其他孩子要差两岁,会不会受欺负……”

“不会!明天我就送她去习武!”

离开幼儿园的时候,陈老师恋恋不舍,“这孩子四肢软,听力也好,练歌舞可是好苗子,要交给我……”

老爸提着我的小行李,哼哼哈哈地应付一番,拉着我的手就出了门儿。

走出好远我扭头回望,陈老师依然立在幼儿园的门口。

当时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老爸却是得意洋洋:“我女儿给他们唱歌跳舞?哼!想得美!”

到处停留的叶子 发表于 2013-11-25 06:41:31

本帖最后由 到处停留的叶子 于 2013-11-24 17:42 编辑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4 13:1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院里的白菜还没发,我家白菜窖里空空荡荡,有股潮潮的强烈泥土味道,我和杨白菜两人得意洋洋地听着小雨在外 ...

小五啊,晃煤气罐,挖白菜窖,把我妈的记忆都晃出来啦,哈哈,还有,这小乃武肯定是你了,也是五岁上小学呀?有个当老师的妈不错吧?:lol

清风徐来 发表于 2013-11-25 10:19:54

一口气看完。太。。太。。。太好看了!

话说,我小时候也是长托的孩纸啊。。。{:190:}

yrsz 发表于 2013-11-25 10:45:34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4 02:2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许多朋友问我,当年为什么老爸老妈两地分居,一家子随军不就得了么。本五出生之后不久,老爸就被派驻外地了 ...

当年中央广播电台小喇叭节目经常播金孔雀这个节目,印象深刻,原来是小五的首演,啧!啧!

tonyxu 发表于 2013-11-25 12:31:39

看的又欢喜又心酸。献朵花儿吧。
{:237:}{:237:}{:237:}

潮起潮落 发表于 2013-11-25 19:02:50

本帖最后由 潮起潮落 于 2013-11-25 19:56 编辑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5 02:1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院里的白菜还没发,我家白菜窖里空空荡荡,有股潮潮的强烈泥土味道,我和杨白菜两人得意洋洋地听着小雨在外 ...

写的真好,逐篇花。

顺带贴几张可能会让谁眼前一亮的照片,有的片子是网上找的,怀旧或许用得上:)

http://attachments01.aswetalk.org/album/201311/25/184846q575a53ntuohj73v.jpg
貌似从交流中心拍出去的

http://attachments01.aswetalk.org/album/201311/25/184859r5ftsfaa0qf0fx53.jpg
红叉叉便是交流中心

http://attachments01.aswetalk.org/album/201311/25/184907rycmunl7ljccw7nc.jpg
曾经熟悉的路口

http://attachments01.aswetalk.org/album/201311/25/184916fw4wcc7x473ur7dx.jpg
以及曾经熟悉的楼

http://attachments01.aswetalk.org/album/201311/25/184925s15t9r7wrrt5610d.jpg
还有这个邮局~~~


Pietro Mascagni: Cavalleria rusticana - Preludio---(Soundtr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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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群山 发表于 2013-11-26 23:47:22

后来呢???????????????????

楚天 发表于 2013-11-27 01:36:38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3 13:2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我妈妈病了,姐姐说是美丽耳综合症。”我和杨白菜蹲在工地旁的沙堆上,全力以赴地挖着胶泥。

“美丽耳? ...

真是开眼了,怪不得猜作者时大家总说小五。不过,“辣块妈妈”是什么典故?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7 10:28:32

杨白菜和小乃武(16)

“起势~拗弓步搂手冲拳~冲拳弹踢~马步上架冲拳~……”八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东单体育场上,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正在那里列队打长拳,队前的女教练四十来岁,黄瘦干瘪,脑后拖了一根儿细细的麻花辫子,嘴里漫不经心地吆喝着招式,手中拎着一根儿尼龙绳栓的钥匙抡来抡去。

大姐拉着我的手一路小跑过去,口中直道歉:“对不起啊章教练,我们没挤上大一路,迟到了。”(注,那时的一路公共汽车开始有两个车厢了,人称大一路,起点站在公主坟,那时从北京城西去天安门的车貌似就是一路和四路还有地铁,每次都是挤得要命)

章教练从眼角一瞥我们姐儿俩,朝运动场边儿的栏杆方向一指,“先去压腿~。”

为了准备九月份开学,老爸给我报了东单体育场的武术班,老大放暑假之后,每个礼拜三次,跑公主坟挤大一路去东单。武术班里的孩子全是七八岁的,我站在队里足足比第二矮的还矮了半头有余。

年纪小就比较吃亏,第一天,列队踢腿,大队人马已经一路烟尘地“踢”远了,我还蹲在地上玩儿土玩儿得如痴如醉,被罚二十个仰卧起坐;第二天,马步冲拳,我突然老远看见大姐朝卖冰棍的老太太走去,当时欢呼雀跃朝场外跑,被罚二十个仰卧起坐;第三天,歇步亮拳,我突然无故大笑,被罚二十个仰卧起坐……

当然也有占便宜的地方,有了在幼儿园练舞蹈的底子,压腿不象别的孩子那么疼得跟坐老虎凳似的,下腰身子一仰就有,章教练有时候跟大姐闲聊就直说,“什么都得从娃娃练起啊,我当年八岁开始练,那苦头吃的……”

练武术的运动量比平常的玩耍要大多了,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腰酸腿软,到家饭量大增,晚上睡觉根本不用老妈唱歌讲故事,头一挨枕头就着,蒙蒙胧胧就听见老妈跟大姐念叨:“练武就是好啊。”

跟大姐出门是非常快乐的事儿,早上去东单路口东南角的小吃铺里吃一碗担担面,练武完毕再去东单菜市场门口,五分钱一牙儿的西瓜,几个吃客人手一牙儿,围着地上一个大铁盆啃得酣畅淋漓,人人的吃相都是相当的不堪。吃完了西瓜,大姐回去菜场转转,买些在当时北京还比较罕见的蔬菜回家,比如疙里疙瘩的苦瓜,细细长长的丝瓜,还有圆圆的矮矮的塔酷菜(呃,这个是音译,原来的文字不知道,江南的朋友知道的给指点一二)。

当然,在我心中最大动力还有一个,就是能找个机会把某某军和某某虎给叫到某个阴暗角落,然后把什么进步踢腿、纵步飞脚、弓步推掌之类的好好活学活用一把。

杨白菜和小雨看我在院里每天早上起来正踢,弹腿,外摆,里合地疯狂折腾,自己习武的心思也热起来,但杨家阿姨不知为何,就是不答应。他们俩个一合计,不能去东单学还不能自己跟小五学么?

习武一个月,我就收了俩徒弟,hiahiahiahiahia (借用一把猪猪专利)

到了九月份开学,老妈骑车把我带到学校,头四节课顺顺当当地下来,放学后老妈去打饭,我就熟门熟路直奔沙坑玩儿土,正玩儿得高兴,只觉得头顶被人重重一拍,身后有人冷笑道,“一年级的小豆包,一打一蹦高~。”

回头一看,某某军歪着头看着我,身边某某虎一脸的坏笑。

校园里的人都走光了,操场上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三个人。

我吓坏了,武术刚学了一个多月,长拳还没学全,成天练来练去,熟极而流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压腿,一个是正踢。

这里得讲一下儿我练的正踢,踢的时候,两手平伸,立掌,勾脚,一条腿绷得直直地踢出去,踢的方向?自己的脑门,章教练说了,踢得离自己脑门越近越好,我当时还傻傻地追问过,“那踢着自己怎么办呐?”

“你就不会偏偏头,这一脚就从耳朵边上过去了……”

后来看武打片,女主角双手被敌人从身后拿住,敌人还很嚣张地来一个单臂锁喉,女主角就往往刷地一脚正踢,脚到跟前,头一偏,敌人脑门儿正着,那真是要多飒有多飒。

我当时的麻烦有二:一是还不知道正踢的具体用途,二是某某军和某某虎在我面前而不是身后……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7 10:29:32

杨白菜和小乃武(17)

话说我上学头一天就被某某军和某某虎给堵在沙坑里,眼看两人慢慢逼近,当时不及多想,两手一分,立掌,左脚支地,右脚虚点在身前,却是正踢的起势。

不知网上各位习过武的老大跟人动手的起势如何,我平常看电影电视里不外乎立掌或抬拳在胸前,下面虚步或击步,这样近可攻退可守,而象我那次那样门户大开不伦不类的,少见。没办法,谁让某们跟当年程咬金程爷一个毛病:就会那三板斧呐?

某某军乍一看我摆了这么个姿势,当时就一愣,随即笑道:“听说你去学武术了,怎么样?我们比划比划。”

我不做声,背后的冷汗一道一道的,只知道自己那一脚正踢完后,能使的只有家中姐姐大人们亲传的六六三十六路绣花王八拳了。

某某军估计当时心里也没谱儿,我这边儿两掌平伸举得胳膊都开始发酸了,他还是在那里念念叨叨,“怎么着,来呀?不就是练武术么?谁怕呀?“

某某虎就没他那点儿心眼儿,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烦了,“我来!”话音未落,人就往前冲,我赶紧把右脚正踢出去,坏了,踢早了,右腿还直挺挺举在身前的时候他才撞过来,当时失去平衡往后便倒,好在尚有急智,两臂一合,紧紧抱住某某虎的头颈,两人就滚倒在沙坑里,某某虎挥拳乱捶,我身上着实挨了几下儿之后,忍不住怒火中烧,拳变掌,掌变指,指再变爪 - 我挠!

两人正扭作一团的时候,某某军加入了战团,我被压在底下,混乱之中不知道谁的手正好按到嘴边儿上,赶紧一张口狠狠咬住……

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就跟平常小孩子打架没什么两样了,学校的看门大爷路过,看见三个学生扭成一团儿,赶紧过来拉架,先把某某虎拉开,再拉某某军的时候才发现我还咬着他的手掌外侧不放,“啊? 小五子,快撒口!你们俩小子混蛋,两个打一个?欺负小丫头算什么本事?”

某某军的手流着血,某某虎的脸上添了几道抓痕,我自己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生怕这俩再上来动手,两手一伸,又摆了个平踢的起势,腿却软得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你们仨跟我来!”看门大爷把我们带到学校的教研室,老妈正好拿着饭盒进门,几个老师叽叽喳喳把我们三人一人八十大板地教训一番,某某军和某某虎一人领了封家长信回家去和武装带“亲热”,老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尺:“上学第一天你就敢打架?让你学武术是为了跟人打架的么?手伸出来!”

那天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跟杨白菜并排走路队(前边忘记交代了,杨白菜老妈帮忙让小乃武提前挨刀摘扁桃体,小乃武的老妈投桃报李,把杨白菜也提前塞进了学校),杨白菜笑眯眯地问:“今天你把某某军某某虎一起打了?”

“是他们打了我才对。”我很沮丧地说,老妈的木尺够厉害,我的手掌又肿又红,一跳一跳的痛。

“打平就好。”杨白菜拉着我的手,很小心地绕开地上一摊马粪(注,那时候北京街头还是常有马车滴。)“用的什么招?”

我有些犹豫,很想告诉他近身肉搏真正见效的貌似除了挠就是咬了。

“杨白菜!走路队不许说话!”小雨走到我们身边,抱着胳膊,胳膊上的三道杠正对着我们,肘弯里却是竖着大拇指……

……

……

时间过得飞快,树上的叶子转眼又落了个精光,那时的学校的教室是一排一排的平房,每个教室里一个大号的蜂窝煤炉子,各班引火的木柴全是靠学生平时上学路上捡。杨白菜有一次捡的木柴上可能还挂着截电线,结果生火的时候黑烟滚滚,熏得老师带着全班临时换教室。

每天第二节的课间,老师会拿着一杯醋浇点在烧红的炉盘上,说是能给全班防感冒,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股焦焦酸酸的气味,不算难闻。

到了快放寒假的时候(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反正是在冬天),那天上语文课,我这个左撇子当时正被老妈扳得火上房,用右手写的字老是反着,结果被语文老师点名批评,当时罚站的位置正好在火炉的附近,棉裤的一侧被烤得暖哄哄的,正昏昏欲睡的时候,窗外就听得咣当一声巨响。

那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大的动静,什么二踢脚,麻雷子,还有军训的时候打的小口径步枪,跟这个动静比,就像,就像,呃,窃窃私语。

窗子上的玻璃碎了,坐在窗旁的同学头破血流。

老师手里的粉笔掉了下来,发了一会儿呆才醒过闷儿来:“同学们,快,出去!”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7 10:30:38

杨白菜和小乃武(18)

大家都被巨响震得发蒙,老师连喊了两声:“出去,快出去!”大家才醒过闷儿来,发一声喊,同时往外冲,我离门口近,又是正在罚站中,所以是头一个跑出去的,跑了没两步突然想起杨白菜来,赶紧回头去找,就看见他和其他几个同学同时挤在门口动弹不得,教室里的老师急得大叫,“别一起挤啊,一个一个来……”

我把杨白菜拉出来,两人一起跑到操场一看,当时就傻了:操场上这叫个乱啊!到处都是老师和学生,人人都在喊着点儿什么,所以谁的话都听不清楚。这大操场平常全校师生列队出来早操的时候很宽敞,但是这次可没人排队,大家乱成一团,有站在原地东张西望的,有到处乱跑的,十几秒钟的功夫,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已经被人撞倒了,我和杨白菜习惯性地往高处走,爬上了领操台,看热闹看的兴高采烈。

“不许动~!”身边的音箱突然炸雷一般的响了起来,吓得我和杨白菜平地一跳三尺高,回头一看,体育老师也上了领操台,一手攥着麦克风一手捋着电线威风凛凛。这位估计平常战争片看的多了,抢到扩音器出口就是这句不许动,(还好不是缴枪不杀),操场上乱跑的人都渐渐停了下来,体育老师接着下命令:“以各班为单位集合!老师班干部帮着组织……你们两个,下去!”

我和杨白菜没反应过来,还在饶有兴趣地东看西看,结果一人屁股上挨了一脚,赶紧飞奔去班里集合了。

那天我们在操场上站了好久,人人冻得哋哋的,学校震碎的玻璃四天以后才配上,那之前一直拿晚报糊上,教室冷得坐不住。至于那声巨响,什么说法都有,有说是特务搞破坏炸了军火库,有说是地震,还有说是油罐爆炸的……我个人觉得比较可靠的说法是从老妈的教研室听来的:一架飞机撞了附近一个工厂的楼,据说死了好多好多的人。

这个事件后来我找了好久相关报道也没找到,再问老妈的时候她居然不记得了,不知各位网友对七十年代末冬天北京的空难有没有了解的,如果能指点一下,小五人生中一个迷惑就解了F

那年过公历新年的时候,老爸回家了,跟老妈两人在厨房里煎炒烹炸,家里弥漫着红烧肉+清炖鸡+油炸带鱼+蟹粉狮子头的香味,桌上摆了中国红,丹阳封缸酒和洋河大曲,我咽着口水追在大姐身后问,“姐,是钟叔叔要来么?”

我对钟叔叔的来访总是又期待又害怕,期待的原因简单:有好吃的。害怕的原因就有些复杂了。

钟叔叔是老爸的老战友,蒙古族,为人豪侠善饮,他一来我家就跟过年一样,老爸老妈会把平时攒的肉票全拿出来用了。钟叔叔是一顿两瓶洋河的量,喝高了兴就把我抱到膝头,“你,谁啊?”

“呃,我是小五……。”我弱弱地答道。

“你爸爸是谁?”

“他……。”

“不对!是我!”

“老钟,你找死啊!”老爸老妈同时喝道,脸上却带着笑。

“你不要理他们啊,跟你讲,钟叔叔家有三个小子,你李阿姨就想要个女儿,当年我跟你爸爸讲好的,拿我家小三换你,知道不?后来他不讲信誉,不换了,混蛋吧?”

钟叔叔每次临走,都会抱着我假装要带走,一直闹到我嚎啕大哭才还给老爸,“呵呵,还你还你,唉,还真是你女儿哈,抢都抢不走……”

这次要真是钟叔叔来,我得躲远点儿,省得他又拿我开涮。

大姐不知道为了什么,脸红红的,就是不答话。

到了快正午的时候,有人敲门,我雀跃着去一开门,傻了。

门口站着一个海军军官,高高的个子,笔挺的军服,大盖帽下浓眉大眼,笔直的鼻梁。

我仰望着他,心想:“帅……帅~帅!太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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