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我们公社突然宣布要装修办公楼,采用了北欧风格的布局,除了会议室机房储物间之外,所有的墙都敲了,每人都没有固定的办公桌,只有几个特定的“基础营地”给物流销售客服财务等大部门员工随机使用,小部门的员工则是到处流浪,哪里有空位就坐到哪里。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总觉得我们公社的作风一贯地朝着“共产共妻”的方向狂奔,
Sensei是个极其有规律的人,每天都第一个出现在办公室,因此也能固定坐到同一个位置上,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他会把桌子擦干净,使用的键盘和鼠标都会摆到同一个位置,高低角度都分毫不差。虽然公社用了新的布局,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约定俗成地把那个位置还是看成sensei专用,就算他休假了,那个位置也往往空着,除非某个不知情的访客不小心坐到那里,一般都会被团队里的各位拿眼刀戳到走。
Sensei工作起来很专注,从来不跟人闲聊天,本五偶尔开完了会郁闷了,跑过去跟同事说段子,有时候会成功地把sensei逗乐了,那时候的sensei也不回头,一手抓着鼠标,一手按着键盘,肩背一耸一耸地无声地笑,我会和同事彼此拿胳膊肘顶顶对方,心里颇有几分成就感。
今年的冬天特奇怪,一直不冷,到了二三月份才露出狰狞面目。三月里的那场大雪把温度直接降到了零下十五度,sensei得了流感,但还是每天顶风冒雪地坚持步行上下班。他在办公室的最后一天,我正好去市里开会,第二天回来sensei没来,也没有登陆公社网,到了九点多团队里的人都急了,因为sensei单身独居没有子女,只能打电话报警,坐在我对面的同事还惴惴不安地说:“要是他睡过了头被警察叫醒,会不会跟我们急?”说完顿了一顿又说,“我宁可他跟我急啊。”
中午我开车去牙医那里的路上接到了电话,老板让我把车停下再说,当时我就心跳头晕,知道sensei不好了。那天阳光灿烂,停车场里的雪堆开始融化,我一个人坐在车里抱着方向盘。
痛哭流涕。
Sensei的兄妹们在把他带回阿尔伯塔老家前,在本地举办了一个告别仪式。那天正赶上我动手术,没能过去跟sensei见最后一面。
上周五我去办公室,sensei的办公桌空着,我走过去,坐下,冲着周围的同事笑笑,开始办公。
一天结束的时候,把桌子清理好,鼠标键盘整整齐齐地摆回原位,再把椅子推到桌下,站在那里看看,再转身离开。
别了,我的sens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