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娜 发表于 2011-10-29 01:36:54

“三自一包” 拍片记

本帖最后由 宁娜 于 2016-3-5 08:04 编辑

(一)

我们21名电影研究生被人送了一个集体绰号—“21大”。我追着同学问:“苏共21大吗?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咳,说咱是只会开会空谈、没摸过机器的影侃呗。”

我垂头丧气心里还憋着气。不懂电影制作确是咱的软肋。87年课程快结束时,传来一片“让我们摸机器!”的呼声。老师借来一台摄像机,给了一堂课的时间让我们瞧瞧它长什么样。大伙没过瘾,又呼吁。学校说还可给十天时间拍个人作业:不作特别要求,可拍可不拍;有条件上,没条件别勉强上。要上的,甭指着学校帮忙,得“三自一包”: 剧本自己写,演员自己找,机器自己借,费用自己掏腰包。

全班立刻掀起纸上谈兵的畅侃高潮:师弟要拍马大哈大夫尽往病人肚里落东西的相声;师妹要拍清洁工人那美丽的心灵;还有一帮人叫着喊着要拍新德国,新浪潮,新现实主义;先锋派,印象派,电影眼睛派;要拍这要拍那…… 火样的热情两天就蔫没了声息,最后只剩下暗暗攥着拳头心不甘的我。我不要当21大!翻箱倒柜一通折腾,我从一本小小说集子里找到个小故事,感觉有点意思。费了点心思,整成个不到两分钟的小剧本:

1. (特写)一堵粗陋的墙上写着个“女”字。这是位于巷口的厕所一侧。
2. 从“女”字往下摇进一条女性队伍:有大妈、大嫂、阿姨、大姐、老奶奶、小姑娘……镜头停住: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跟在队尾,低着头。
3. 厕所左边的街道。早晨的阳光照在道旁的树上。骑车上班的;送孩子去幼儿园、学校的;买早点的;溜弯回来的…
4. 不时有人停下脚步望着男孩窃笑: 没睡醒站错队了吧?
5. 男孩抬头碰到这些目光,有点不自然,他咬着嘴唇低下头用鞋子蹭地。
6. 前面的脚在移动,男孩的脚跟着往前挪动。
7. 街景。有人投来疑惑好奇的目光,又把这目光传递给同伴。
8. 男孩佯装不知,眯着眼仰脸看……一只鸟衔食飞进树上的鸟窝。
9.    队伍又移动,男孩跟着往前挪。
10.厕所右边的巷子。
11.男孩已近厕所门口。
12. (特写)他脸上一下绽开灿烂的笑,扭头对巷内大喊:“妈——,该您啦!”
13.银幕渐暗,推出片名:孝道。

还行嘛!写完自己小小地得意。我把这剧本给好友阿雁描绘了一下。阿雁出生电影世家,是我的朋友中最富视觉感的。阿雁说凭感觉还不错,但她也没把握;是否可行得问她老爸。阿雁的老爸是北影厂的老导演,老艺术家。“哎,不行不行,我不敢去。”一想到要面对大专家,我心里直打鼓。“我爸人特好。再说,你想不想拍啊,想拍就得学啊,想学就得问啊, 不问怎么知道行不行啊。”说的是啊。行,我豁出去了。阿雁还建议我搞两个本子,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A不成就上B嘛。

果然阿雁的老爸人特好。他微笑着听完了我的蓝图。“你这厕所是找外景呢还是在棚里搭一个?”“想在外面找一个…或者在一个长像差不多的房子上贴个“女”字儿?” “符合你拍摄要求的厕所不会很多的,即便哪里有,你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找。真的厕所一般上不得镜头的,也许只能搭一个?” 阿雁爸沉思起来。阿雁问:能在“一条街”边上搭一个吗?“一条街”是在北影厂院里搭的一条街景,两边有各种旧店铺,来阿雁家的路上还看见有摄制组在那儿活动呢。那些店铺只用架子撑出一脸面,后面什么也没有。“那也要不少钱的。对了,学校给你们多少经费?” 经…经费?坏了,忘了说“三自一包”了。“一分钱没有啊!” 阿雁爸挠头了。他想想又问,“演员你准备上哪儿去找?让表演系的同学演吗?”表演系的那几朵国花儿肯无偿地在臭哄哄的厕所前排队?我摇摇头,怯怯地问:“找几个班同学帮帮忙成吗?”“‘班同学’是学什么的?”“电影理论。”“不成,不成。这故事里的演员得非常专业,一句台词没有可眼睛神态会说话的那种。尤其是那个男孩。”我想了想不得不点头。那男孩外表至少得象《黄土地》里的憨憨吧;表演嘛,记得样板戏中李勇奇唱“羞愧难言”时羞红脸的表情吗,就得有那水准。

A被枪毙了,说说B吧。B简单得不行,就几句话。

“一个楼道晚上黑乎乎的。第一个人爬上去,撞到楼道里几乎堵住过道的自行车。一辆车 “咣铛”倒下来,他一面扶车一面抱怨灯坏了很久也没人修。第二个上楼的是位女士,差点被车压倒。她一面气急败坏地扶车,一面大叫车乱放在这碍事也没人管,都自顾自太自私了。第三位吹着口哨儿进了门,他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拉灯绳:灯亮了!结尾是灯光里轻快上楼的脚步声、口哨儿声。”

“这个故事倒是可操作。场景人物简单,楼道也好找。这故事讲了什么呢?”“哲理。”我满脸严肃地回答。“什么哲理?”我嗯嗯哈哈地说不上来。搁现在,说什么我也不能挑个自己都讲不清的“哲理”故事。可那会儿觉悟低,叫时髦的“文化反思”、“文化积淀” 理论给熏陶得特弱智。阿雁爸说,“就拍这个吧。用你们的话说,先摸摸机器,实现零的突破。”他还建议用摄像机拍,省去洗印胶片的费用和剪辑的麻烦。片名“楼道”写在开头,让观众对场景有精神准备;结尾最好打一行字幕,告诉观众故事要说什么。阿雁一家还帮我联系好了可帮忙的人,我喜滋滋乐颠颠儿地回家了。



(二)

挖苦我连相机都拿不稳的老公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支持态度。他帮我想好了所有可能碰到的问题:楼道里开关坏了怎么办,灯泡憋了怎么办,灯绳没了怎么办,那里没有自行车怎么办,有的话人家不乐意车被碰倒怎么办,用自己的车当道具摔坏了骑不回来怎么办,没有演员怎么办,使了人家的机器欠了人情怎么办…细致得我都起了急,“怎么办怎么办,车尔尼雪夫斯基同志,你这么唠叨怎么办?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本着勤俭节约的精神,演员做了如此安排:女角儿属本人;俩男角儿归老公和他的死党哥们阿毛。咱仨明星相的没有,反正要的就是楼道里的本色老百姓。一说“演电影”,阿毛同志激动万分,表示那天将在开会中伺机出逃。他还说自己口哨儿吹得一级棒,要演老三。

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老公的准备工作一一就了绪。车后座架了一个可踩着修开关的凳子;车兜里装上了万用电表、改锥、钳子、灯泡、灯绳,外加一捆修车的工具。他数了八十元钱塞进裤兜,又把一盒空白录像带(友谊商店买的,那时录像机远未走进百姓家)装进拎袋。完了,还没完没了地站在屋里左看右看、左想右想,怕漏了东西。我用一枝4B的中华铅笔在眉上描了两道黑,一管干巴巴的俄国唇膏在嘴上抹了两弯红。然后,在大镜子前察看“粉墨”的效果--要登场了嘛。老公瞥见立刻抗议:咱是去拍恐怖片吗?黑咕隆咚的要吓死谁啊?我窘得赶紧用橡皮和毛巾擦了。老公一拍脑袋:要把楼道窗户糊起来,不然大白天怎么黑咕隆咚?可不是嘛,江青说,电影片子就是电影骗子。于是又找旧报纸又拿浆糊。我们终于出发了。

北影厂门口驻扎着一个八一厂的电视摄制组。听了我的剧本故事,组长马上让人把暂时闲着的机器拿给我。“知道怎么用吗?”我和老公都摇头。机器很大很重很专业,我肯定扛不动,老公扛着它别的就甭干了。“这样吧,让小赵小王陪你们走一趟,不就一楼道吗?一小时够了吧?”看我犹豫, “那就两小时。” 小赵扛着机器,小王拿着布光的灯、灯架、测光仪、滤纸等跟我们出来。我感激之余心里有点发毛:人情啊,专业的摄影师和灯光师!

碰头时间已过了半点钟,阿毛没影儿,大概被会议绊住了。我们上哪里去拍呢?人家不放心机器走太远,这架式也走不远,最好能在北影院子里找一地儿。阿雁家的楼道我熟悉,但太靠里了,一会儿阿毛来了怕找不到。“这儿好象进门就有家属楼的。” 小赵小王说。

进门不远,果然见到几幢长相雷同的家属楼。随便挑一门洞进去瞧,正合适:灯开关就在门口,还一拉就亮。我们的摊子摆到了一楼二楼之间的过渡平台上。这里有窗户,还有两辆车。往下,可看到单元入口;往上,能看到二楼左边一户的门和右边一户的半拉门脸。窗户被报纸一堵,楼道立马黑咕隆咚。我们把车放到人家两辆车前面,旨在牺牲自己保护群众。准备工作差不多了:小王测好光,用淡蓝滤纸罩住灯,楼道里的光线就象夜晚从窗户外进来的自然光了。小赵站在平台的右角,打算用机器自右向左跟着人物运动画下巴似的弧线。

又过了半点钟。我出楼道张望,阿毛还是没影儿。先不等他了,开始走场子吧。我一挥手,老公从外面进门走上来,伸手扒拉倒了我的女车,“叮铃咣郎”的动静惊动了二楼的两家和三楼的一家:“你们在干什嘛?!” 我对可能发生的扰民情况已有思想准备,赶紧陪笑脸:“对不起,打扰了。电影学院的学生,在这儿拍个作业。摔的车是我们自己骑来的,保证不会碰坏你们的车。”三楼的那位边嘟囔边把脑袋从楼梯上缩回去了:“嘁,这儿能拍什么作业?”二楼一家的褓姆下来看了看:他们家的车最靠墙,不会有什么事,也回去了。剩下的二楼这位眯着眼把我们的机器、布光、车子、窗户上的报纸、演员和导演的脸都一一看了一遍,突然咧开嘴乐了:哎,拍电影儿!他这一乐,我们也都乐了:嘿,认出来咧,这是葛优他爸葛存壮老师!看到他,我脑子里“噌噌噌”闪现出一系列反派形象:奔在最前头的画面就是《决裂》里“马尾巴的功能”。


简直不敢相信:我把机器架在了葛优家门口!



(三)

葛存壮老师兴奋地在平台上直转圈子:“你们谁是导演?你是?你是?你是?那…你是?”我无地自容地点头。他马上毕恭毕敬地站到我面前,“导演导演,您要不要个日本鬼子?”“葛老师,我这故事里…没有…日本鬼子。”“没有?加一个加一个。我日本鬼子演特别好,我演过三个鬼子小队长:《小兵张嘎》里的龟田小队长;《矿工》里的岛田小队长;《粮食》里的清水小队长。我家里还有鬼子军服鬼子刀鬼子大皮靴呢,要不要穿出来叫您瞧瞧?” “葛老师,我真的没法要日本鬼子。”“那讲日本话的也行。”他说着端起“枪”,迈开“鬼子步”,然后“啪”一个立正,指着一堆自行车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不知真假的日本话。天哪,这可怎么办呢,演鬼子的激情摁都摁不住。“葛老师,这是我的剧本,”我把只有几行字的纸递过去,“拍一个楼道的故事。我这是第一回,什么也不懂,您帮帮我。”小赵小王也说,对,您是专家,出出主意,指导指导。他摆手不看剧本,“啊?不是打日本的故事,那是什么故事呢?”

“一个楼道黑乎乎的,第一个人上楼…第二个人上楼…第三个人上楼…灯亮了……。”葛老师张着嘴,眼睛的转动停滞了:“完了?”“完了。”“没有了?”“嗯。”“三个人上完楼就没有啦?” 唉,他脸上的那个失望哟。我也跟着他一块儿失望:这会儿要是有个能让这位“北影反一号”过足戏瘾的剧本该多好啊!

“那…演员呢?” 他终于缓过劲儿来了。我指老公、自己、还有“葛老师您”。(阿毛被开了,自由散漫不象话!) “有我的戏?” 葛老师高兴起来,“那我要演第一个”。他的理由是:“好歹有点台词有点动作有点戏”,那老三不行,没啥可演的。瞧见专业和业余的差别了吧?人专业的考虑的是“戏份”,阿毛就光想着在灯光下露脸了。“第二个上楼的是谁?”“嗯…我,”声音里透着心虚。 葛老师瞧瞧我,“你是导演,干好本职工作,不要搀和表演;演戏的事演员来。”这下好,我被彻底架空了。

“演员演员演员…”葛老师又开始团团转。我们却把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家的大门,大伙的心都是往一处想的:葛优这会儿要是顶着大脑门出来就好了。“都没在,都没在,就我自己。”他马上读懂了我们的意思。不知是小赵还是小王问:“葛优没住您这儿?”“没有没有。” 葛老师很遗憾地摇头。接着,大家又不约而同地仰脸往楼上看,“这楼里还有会演的吗?”葛老师想了想又摇头。他从楼道里转转转转到了楼外,站在门口搓手皱眉想主意。突然,葛老师眼睛发亮,高兴地叫起来:“快来快来!电影学院同学在我们楼道拍戏,快来帮着演个角儿。放下放下。”

一只装了菜的篮子放到了门口的石墩上。“在哪呢在哪呢?”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士边挽袖子边往楼里走。嗬,这位秀眉俊目、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北影演员剧团的。脸倍儿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部影片里见过,大伙也没好意思问。

此刻,两位专业演员站在业余导演面前分析人物、研究表演和台词。葛老师讲,他这个角色眼神不行,要摸摸索索地上楼;在转弯时撞到车把,车“咣郎”倒下;这人应该是个知识分子吧(说着掏出眼镜戴上),扶车动作笨手笨脚的,抱怨时用词儿文绉绉的;他爬到二楼走进自家后关上了门,没声了。女演员说,她应该是个动作麻利干练的家庭主妇(忙碌的主妇不该光着手跑空趟的,说着从葛家弄了个包来挎上);进门后先摸到楼梯扶手,然后挨着扶手快步上楼;转弯时让我们悄悄把车推倒在她身上(因为前面上楼的一位没把车放好),然后她大发脾气,把车们乱搡一气,人一直上到三楼还骂声不绝。讨论完了他们又走场子,到底是老演员,敬业又认真。末了,小王打光小赵拍,两位的镜头都是一次成功。

天上没有再掉演员馅儿饼下来,只好拿老公凑数了。老公不会吹口哨,小王说做后期时找人吹了替他配上。老公紧张得脸上象刷了浆糊,腿也有点颤。让他放松、放松,训练了几遍也不管用。算算算,意思到了就成,对业余的要求不能太高。最后一个镜头是从平台一直推成门口亮着的灯泡特写……大功告成!我向两位明星再三道谢。女演员拎上菜篮走了;葛老师恋恋不舍地跟在我们后面:同学,下次要演鬼子一定别忘了找我啊!

外面阳光依然灿烂。老公帮我矫正着有点摔歪的车把,忽然听到“局局局”的口哨声:阿毛来了。他早来了,一进门就找错方向,七转八转转到了“一条街”。站在那儿看上人剧组拍电影了,“古装戏,还骑马呢”。告诉他失去了什么样的机会,阿毛脸都绿了。估计呀,肠子也悔青了。

还了机器,我向组长和小赵小王表示万分万分感谢。“别光口头感谢啊,要有点行动不是?”得,落伍了,时代不同了,军民鱼水情不唱了。行动是应该的应该的。我马上说,我们请几位出去撮一顿,地点你们选。那会儿,八十元可以横扫京城95%的餐馆,所向披靡。阿毛赶紧借口有事先走了。

“我们对‘撮’完全没有兴趣”,组长慢悠悠地说。我和老公傻眼了。



(四)

“先说好了的,我可没有钱。要付机器人工费我们出不起噢。”我委屈地重申。

“我们对‘钱’也完全没有兴趣”,组长仍然斯条慢理。我脸上开始漾出笑意--这还差不多,有点“拒腐蚀,永不沾”的样。“别贫啦,说要我们怎么着吧?”

“研究生,会写稿吗?写篇文章帮我们鼓吹鼓吹。” “你是说--侃?!会会会!”我顿时眼睛大亮,象银幕上八一厂厂徽那样光芒四放:侃是咱“21大”的强项!“鼓吹什么呢?”“一节目。一历史纪录片。二十分钟。讲老帅们斗“四人帮”的。名字叫《让历史告诉未来》。” 节目早拍好了,因鼓吹介绍的文章没人写,窝在这儿不能送电视台。

老公先走了,我坐在制作间里边看节目边做笔记。纪录片拍得相当不错:资料丰厚,画面精致,几个老帅的面部表情捕捉得很准确,片名尤其好--经过了一点点实践,我对别人的优点很敏感。“怎么样?”组长问。“没问题。什么时候交稿?”“明天上午吧。我们今晚给你做后期,明天你把稿拿来,我们把做好的录像给你。”“狡猾狡猾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哈。” 组长笑而不语。我的后期没啥东西:一个片头,一段口哨,一行还没想好的片尾字幕(小菜一碟,他们说早上拿来两分钟就弄好)。组长一一答应着,挥挥我留下的空白录像带向我道别。

豆腐块文章没费咱太大劲,那行字幕倒害我苦想一宿。“冲破思维定势,开拓创新空间”?“先入为主、按部就班是变革的绊脚石”?“改革是黑暗中的灯光”?怎么一个比一个傻?头都想炸了、天都想亮了也没能突破自己的“思维定势”。最后我决定“时髦”到底、“深沉”到底、“哲理”到底了:什么也不写,给片子一个开放式的结尾,把球踢给观众。

第二天果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当场就拿到了《中国电视报》给的20元稿费。我谢组长,组长谢我,说我可把他给救了。“互相帮助互相帮助”,我满心的高兴。录像也为我做好了,“看看看看”,我急不可待地坐到屏幕前:

片头“楼道”出现了…是拍的写在一张白纸上的两个美术字。哟…这…?小赵忙解释:抱歉抱歉,字幕机出了故障,捣鼓半天了还没修好。我们继续往下看:暗暗的楼道…葛老师摸上楼…女演员爬上楼…老公拉亮灯走上楼…(口哨水平太一般,和阿毛真不是一个级别)…慢着,发现了一个问题:老公走到镜头前的时候没有做吹口哨的口型而是咧着嘴傻乐!小赵讲没关系的,可以把口哨声掐掉一小段,停顿一下,等老公背对镜头时再让声音继续。行,还是人家有招儿。画面终于定格在亮着的灯泡上了。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的,可我不知为何感觉复杂:这故事怎么瞧着怪怪的,不象我原先想象的那么可爱呢?整个构图和镜头运动呆板单调:一个下巴弧线,又一个下巴弧线,第三个还是个下巴弧线,毫无变化;色彩谈不上,黑白片似的;另外,三个人物好象在门口排好了队,一个接一个登台,中间一点喘息之机都没有--啊,是缺少时间过渡的镜头。应该有几个夜景作为衔接的:如万家灯火,半个月亮爬上来,夜色中的树影等。唉,后悔啊,电影是遗憾的艺术,现在这些都是奢望了…

我把片子又放了一遍。除了以上提到的问题,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我盯着屏幕,一寸寸地审视最后一个画面…忽然发现:灯泡旁的门框一角露出了下午那灿烂的阳光!我倒抽一口冷气,赶紧倒带,仔细检查每个人物进门的瞬间--或在门边、或在脚下,都有多多少少的曝光。

穿帮!大穿帮!愚蠢的大穿帮!没有任何挽救的可能了…

麻痹啊,太麻痹啦。教训哪,深刻教训呀。我瘫倒在椅子里,悔恨随泪水夺眶而出……

此恨绵绵……

平沙落雁 发表于 2011-10-29 08:36:13

{:225:}{:225:}{:225:}

还没细看,先抢沙发

燕庐敕 发表于 2011-10-29 09:09:04

{:225:}{:225:}{:225:}{:225:}

确实写得真好啊!

nightcat 发表于 2011-10-29 12:37:27

哈哈,乐死了。{:189:}
{:237:}{:237:}{:237:}

燕庐敕 发表于 2011-10-29 13:01:25

谢顶,谢顶

不带这样的,这不是挖苦俺这号秃头大胖子嘛~~~~

囧囧囧。

穿越 发表于 2011-10-29 17:42:16

顶一个!俺小舅子也是北影毕业的,看片的时候经常被他忽悠什么镜头牛x什么不牛x。

猫元帅 发表于 2011-10-30 07:54:52

以前上课的时候(什么课忘了),老师说过,镜头有一种侵略性。所以很多人在面对镜头的时候很不自然,像是被用枪指着一样。经过我多次观察,确实是这样。大概人都有一种自我封闭的潜意识,当感到被镜头对着的时候,就好像是被另一个人窥视一样。

所以好多人都不自觉的看镜头,潜台词就是“你看我干嘛?”

宁娜 发表于 2011-10-30 08:26:51

猫元帅 发表于 2011-10-30 07:5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以前上课的时候(什么课忘了),老师说过,镜头有一种侵略性。所以很多人在面对镜头的时候很不自然,像是被 ...

就是,能在镜头前淡定,浑然忘我就是好演员了。

空气精灵 发表于 2011-10-30 11:51:50

这就完了?后来这一小段就没拿出去给人瞧瞧?

假如十八 发表于 2011-10-30 18:24:08

专业滴!

空气精灵 发表于 2011-10-30 20:33:01

宁娜录像带留在八一厂的制作组了,没有勇气拿回来。那会儿不知道其实留着现在修改的办法多了去了。不过,全班只有我尝试做了这个作业,算个经历。

可惜好了,不过,尝试过总是好的。

假如十八 发表于 2011-10-30 20:40:01

假如十八 发表于 2011-10-30 18:2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专业滴!

你们这个不错阿,我们有一门课老师就公民凯恩讲了七个礼拜阿,嘿嘿,我现在看见这片儿就吐

伊儿 发表于 2011-11-1 14:38:22

{:225:} 真精彩

skylark 发表于 2011-11-1 19:16:17

本帖最后由 skylark 于 2011-11-1 19:16 编辑

{:237:}{:237:}{:237:}{:237:}{:237:}

太好玩啦 经历 太喜欢看你写的经历了 有趣!






李禾平 发表于 2011-11-2 01:11:58

哈哈,写得太棒了!

{:191:}

冷原子 发表于 2011-11-2 08:44:49

你那个剧本A的故事,好像后来被搬上了电视荧幕。石国庆主演的《王木犊》系列里面有一集就是这个故事。

另外,《让历史告诉未来》貌似是87年为庆祝建军60周年拍的一个讲解放军成长历程的系列片。质量非常高,我印象很深,虽然当时我才10岁。我记得里面的第八集叫做《百年梦想》,讲的是我军空军海军装甲兵这些技术兵种和两弹一星的发展。你说的老帅大闹怀仁堂,应该是里面的一集,不过我现在没印象了。后来建军70周年,80周年的时候,我都盼着类似的记录片,但是都没盼到。。。

宁娜 发表于 2011-11-2 09:15:02

冷原子 发表于 2011-11-2 08:4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你那个剧本A的故事,好像后来被搬上了电视荧幕。石国庆主演的《王木犊》系列里面有一集就是这个故事。

另 ...

太感谢你的信息了。特地去找了《王木犊》系列,暂时没找到,但是知道英雄所见略同,也有人喜欢这个小小说故事,很高兴。

难得有人记得纪录片《让历史告诉未来》。我后来对纪录电影情有独钟,痴迷真实的故事可能是从这部纪录片开始的吧。

冷原子 发表于 2011-11-2 10:04:50

宁娜 发表于 2011-11-2 09:15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太感谢你的信息了。特地去找了《王木犊》系列,暂时没找到,但是知道英雄所见略同,也有人喜欢这个小小说 ...

嗯,我那个《王木犊》的最后一个字可能写错啦,可能不是“犊”。我记得读音是der,一声,是个方言。你用石国庆的名字搜搜吧,这人挺有才的,据说是西北大学教授。

我也喜欢高质量的记录片,现在我最经常看的电视频道是央视老故事频道。跟朋友聊天的时候还时不时冒出一句“新闻简报,中国人的集体记忆。。。”啥的。

阳春三月 发表于 2011-11-2 13:43:12



{:237:}
真太好看了。虽然最后宁娜JJ的处女作没有呈现给大家,但总算遂了“摸机器”过把瘾的愿,还有,JJ运气超好啊,碰到了葛存壮老师和专业人士做您的演员

顺便:JJ家的车尔尼雪夫斯基同志是工科生吗?考虑问题全面得一流{:222:}

宁娜 发表于 2011-11-2 21:02:59

本帖最后由 宁娜 于 2011-11-3 08:43 编辑

阳春三月 发表于 2011-11-2 13:43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真太好看了。虽然最后宁娜JJ的处女作没有呈现给大家,但总算遂了“摸机器”过把瘾的愿,还有,JJ ...

我家车尔尼雪夫斯基同志正是工科生,细致周密正是其所长。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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